薛姝抬眼看到薛成枫,心里的委屈更要满溢出来,猛地扑进他怀里,嘤嘤地哭开了。

宴客的大厅很快就到了,下人躬身上前复命,苏挽之跟着走进门来。一屋子宾客坐在太师椅上,见到苏挽之,就都把视线投在他身上。他本就拘束得很,现在被众人盯着,脸上无端升起股热气,倒没心思打量上门的贵客了。

“胡闹!简直胡闹!桃花林那么阴凉的地方能睡人吗?少爷你真是越长越回去了!要成亲的人了,再过两年说不定都要当爹……”

“苏逸,字挽之,自幼父亲早亡,与母亲从家乡澧县流落攫阳城,而后得到同乡资助,在此定居。因天资聪颖,五岁便入学堂念书,七岁作诗,八岁擅画,十四岁考中秀才,可谓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挽之微微一愣,面前站的,竟是沈相的男妾——牢头一直向他夸赞的,相府里了不得的段二爷?

段明幽无谓地挥开衣袖,动作优雅流畅。他今日穿着一袭白衣,与平时的素净样式不同,衣服上用银线绣了大片精美繁复的花纹,此刻他站在正午的阳光下,白衣闪着银光,墨黑长披泻而下,真如谪仙一般。

“哈哈哈……”

“我说……他在牢里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沈无虞摸摸鼻子,欲言又止几回,才挤出句完整的话。

“无虞。”

“不对!小爹你又骗我!不是讲相思蛊的事吗?为何故事里只字未提?”

对于几乎要跳起来的苏挽之,沈沉璧连一个眼神也吝于给与,他只是眯起眼,嘴角挑起淡淡笑意,堪称温和地看着沈无虞。沈无虞浑身一抖,不自觉地握紧铺在地上的衣摆。

“你这个混账!”

沈无虞先还半撑着身子,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力气,自暴自弃地仰躺在地上,也不顾一地尘土沾污了身上的白衣。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没边了,这不到地方了嘛!”林春又白他一眼。

“我记得两月前楼里才买进个男子,妈妈不是宝贝似地搁后院养着,瞧都不让我们瞧吗?”

“你们、你们走开!”

“啊……原来如此。”

原来还有这一层因由。

想起湖边蔚成枫对方雁卿不算温柔,却细致的关怀,苏挽之闷的胸口总算松落了些。又隐隐有点替方雁卿担心,虽说蔚成枫待他很好,可蔚小姐明显对他不满意,何况她还那么……凶悍,恐怕雁卿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喂!嘿,你还真是书呆子,怎么好好说着话又呆掉了?”

“唔!”

嘴里又被塞进一块山楂糕,苏挽之忙不迭地咀嚼,只能先放下满心思虑,专心吃点心。

沈无虞自己倒放下竹筷不吃了,端起一杯解腻的清茶慢慢喝起来,唯有眼神不时扫向苏挽之。等苏挽之疑惑地回看过来时,他又立时调开视线。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古怪,两人吃着喝着都憋成了大红脸。红衣绿衣何等伶俐,相视一笑,齐声问道,“少爷,天色已晚,是否宽衣就寝?”

沈无虞不自在地嗯一声,红衣绿衣便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碟。待一切收拾妥当,红衣抱着食具弯身一福,朝苏挽之道,“一切就劳烦苏公子了。”

苏挽之正莫名奇妙,红衣就已偕着绿衣去了,霎时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想睡了。”

“我还不困。”

两人对峙片刻,齐齐开口,却是意见相佐。

沈无虞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苏挽之委婉拒绝的话一戳,泄了个干净。

两人又互相盯着对方,似乎都在等对方妥协,最后还是苏挽之硬着头皮道,

“沈……呃……少爷,你先去睡吧,我想再看会儿书。”

沈无虞默默看他一眼,噌一下站起身,重重地踏进内室,恨不能将地板踩个窟窿。

要放在平时,下人早就赶快过去哄了,偏偏苏挽之没有眼力,还庆幸自己巧妙地化解了尴尬,准备今晚就抱着书本在椅子上凑合一夜。

内室里,沈无虞第一次没人宽衣铺床,自己脱了衣裳,扯开被子,赌气地卷成一团,心里将苏挽之骂了千万遍。

可越是骂,就越是不由自主地去想。

近两日因为忙着招待蔚成枫一家,又要抽空去看韩青树,沈无虞硬是将体内蠢蠢欲动的蛊毒压了下去。

好不容易捱过了最忙乱的日子,他的意志力也到了极限,而苏挽之又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若不是有红衣绿衣在一旁伺候,他很可能顾不得矜持直接扑上去。

方才自己也是抹下了面子才邀他同寝,可是、可是那个书呆子居然说他不困!

他是猪吗?

难道不知道小爷是在邀他、邀他……

沈无虞在床上气急败坏地翻滚,好好的蚕丝锦被被他撕扯得不成样子。

外厅却是另一番闲适光景。

苏挽之手捧一本游记,端坐在贵妃椅上看得入迷,清俊眉眼笼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好似水般温柔。

沈无虞扒着门框看得呆了,忘了自己气冲冲地爬起来是为了找苏挽之吵架。他着魔一般挥开水晶珠帘,迎着苏挽之探询的目光,缓缓上前。

“少爷,怎么了?”

苏挽之扣下手里的书,似乎嫌沈无虞定力太好,不知死活地带起一抹浅浅笑意。

沈无虞装满绮念的脑袋嗡地一下,只剩空白。

苏挽之嘴角的笑意还没消失,就被风一样卷过来的沈无虞压在了身下。

“你自找的!”

沈无虞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