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京走过去,瞅瞅那口快被解决干净的锅子,拍拍她脑袋说:“你也就吃的时候不懒。赶紧回家,我喊人帮你打扫一下。哦对了,借你家的藏书看看作为交换,你看怎样?”

白敏中算了算时辰,眼下赶去城南破庙应是不算晚,便加快步子往城南去了。这时候还算热闹,但因为过两日除夕了,多数人皆收拾了东西回家等着过年,许多铺子都关了门,街上并不热闹。

白敏中因册子的事情愁眉不展,对食物的热情也减了半。她没吃多少,便搁下了筷子。张谏之偏头看她道:“吃这些便饱了么?”

蔡琼竖了三根手指头:“老规矩。”

半刻钟前,张谏之还在舱内看书,后来因有事找火长便出去了。

他转身叹气,肩膀却被什么东西拍了拍,立即转头,便见白敏中歪斜着倒在地上,像是喝醉了。

“这就去。”白敏中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扭头便往餐室走,因步子太快,她走到内廊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脸贴地直接摔了个跟头。她忍痛倒吸口冷气,迅爬起来,廊上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它正嘀嘀咕咕时,张谏之忽地挑起了车帘子:“可以下来了。”他顺道看了一眼角落里怨气十足的小黄鸡,丢了一块糖过去。

张谏之却道:“还早。”

白敏中闻言手脚麻利地洗漱完,换好衣服便站到外头去等。走廊里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外面有些小雪片仍在飘着,庭院里的积雪都能没到小腿肚子。

张谏之将身上外袍脱下来给她套上,回身看了一眼后面的海地狱。那泉池闪动着琉璃一般的蓝,水面上腾起的水雾宛若梦境,汩汩水声让人惊叹地热的能量,以及……关于这池子的往事。支离破碎的记忆一点点地拼凑起来,他此时却只能默默承受住一些事实,连怀疑的余地也没有。

青竹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又从她身后绕至矮桌前,盘腿坐了下来。

“知道了。”张谏之说着便躬身下了车,又站在车边等着白敏中下来。白敏中没敢将毯子裹下去,叠好了整整齐齐码在角落里,下了车被风吹得直缩脖子。冬日天光短,这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更显出萧瑟冷意。

虽然天还黑着,走廊里早就忙碌了起来。火长匆匆忙忙走过,见到张谏之打了个招呼,随即瞥见舱内跟出来的白敏中,笑道:“有新鲜的鱼可吃,公子要几条?”

顶层甲板上空旷无比,水手们虽都在忙着,可也并不会觉得吵。与之相比,海水拍打船体的声音要更清晰明显。在这同时,也能体会到微弱的晃感,白敏中觉着有些……不舒服。

“张公子?”侍卫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叫什么?”

不期却见青竹躺在另半边,支着胳膊侧躺着看她。

白敏中不是很能理解它的愤怒。

她忙将饼收到身后,抬头与张谏之小心翼翼道:“您也一直在东海吗?或是……去了旁的地方?”

“哦。”白敏中应了声,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好。”

而青竹却因为终于寻到了这熟悉的气味而觉得安心,那是他离开魂魄主体时嗅到的气味。

白敏中不大想麻烦人家,说睡在门口已是不好意思,提了书箱就要走。可那女子见她推拒,且身上连把伞也没有,便越觉得她可怜,径自上楼抱了旧被褥下来,说:“没有多余的房了,你就在楼底下打地铺睡一晚,不论怎么说也比在外头染了雨气强,这天怪冷的。”

“刚刚带走的吗?往哪个方向去了?你追上去告诉我……”

张谏之轻轻搁下茶盏,没有回他。

偏门门房闻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出来开门。门房似是还未睡醒,瞅瞅门口站着的孩子,想了想,揉了揉眼又瞅瞅,吓得登时瘫在了地上,回过神来屁股立时往后挪了挪:“你不是小少爷你不是小少爷……”

蔡琼瞥他:“土地公公,你既然都知道,就眼睁睁瞅着这儿犯人命,也不帮一下?”

白敏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于是白敏中也终在出城前追上了张谏之。然她也没走得很近,悄悄跟着,不想让张谏之瞧见。

没有什么人知道顾开春有多少底子。大家虽知道他是宋秀才私生子,却都认为宋秀才除了那套宅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留给他的。外加顾开春这人沉静寡言不爱宣扬,衣食住行均还是如以前一样,全然不似突然富了的样子,外人便连揣测也没有的。

她偏过头去,忽见一排小白鬼涌了进来,那结界忽然就破了。白敏中还没来得及坐起来,蔡琼已是飘到了上面,看到她平躺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大叫:“不好啦白姑娘好像被人害死了!”

叶代均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看到身旁走着的张谏之,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张先生。”

一道行至花街尽头,蔡琼服下药,敲了敲门。那鸨母出来开的门,她瞧见蔡琼吓了一大跳,说话都哆嗦了。白敏中坐在斜对面冷清清的茶铺里,看着那鸨母忽皱了皱眉。

鸨母抢在前头将话都说明白了,刘捕快随即呈上信物证明,拿给官老爷过目后,官老爷捏捏山羊胡子:“按说人死入土为安,若有亲人来领回去早些安葬也是好事。但——”官老爷瞅瞅蔡琼:“你身体健全,又不缺胳膊少腿,怎会被宋秀才抛弃?”

白敏中便帮着拉开那匹布,只见张谏之熟练地拿过剪子比了尺寸,十分麻利地便裁好了布:“将线递给我。”

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想了想,看到最上头架子摆了一本薄诗册,便决定拿那本。可她个子实在太小,踮脚伸手却也够不到。

白敏中一口白米饭还在嘴里塞着,急急忙忙咽下去,道:“他找你什么事?”

刘捕快转转脖子道:“诶,好像是好点了,轻松些了。神药啊!”他笑笑,心里却嘀咕:没料张谏之居然还有这本事,真是小瞧他了,看样子还不能多得罪。

刘捕快这顿本该吃得很畅快的饭,却因为头突然变沉而有些郁郁。他起了身:“哎呀,有些不舒服了,饭钱记我账上罢,改天再结。”言罢便提着刀子晃晃悠悠出了门。

阿堂正在吃,头也不抬:“好的,早去早回。”

白敏中抬头望着他:“……”她随即起了身,同对面两只肥仔说:“我先去洗漱了,你们慢慢吃。”

白敏中吃得很快,张谏之过来时她已经吃完了。他站在伙房门口只瞧了一眼,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声:“你将我的那份也吃了罢,我没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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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如此大,她朴素的愿望也不过是谋一份能饱肚的营生,且不至于早早送命。

“诶?”

理抬眼看了看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那本古旧到快坏掉的书,不由蹙了蹙眉:“有味道。”

“哪有!”诸葛康把书举到面前,鼻子凑上去使劲闻了闻:“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好不好,书香很难得的。”

“分明是霉味。”理说完这一句便不再理会她,继续吃饭。

对面诸葛康十分气馁,那边张谏之却已是伸了手过来,将书接了过去,迅翻看过之后递回给诸葛康,并道:“有劳诸葛姑娘费神了。”他转头对理道:“你想试一试么?”

理没有表态,他这当口看了一眼诸葛康,这丫头什么时候将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齐整了?

午餐结束后,理起身告辞,诸葛康倏地站起来,拖住他道:“你嫌书有味道的话我可以读给你听的!”

理却道:“可我打算出去一趟。”

“我路上读给你听就是了!”诸葛康的语气很是笃定。

理却很难得地没有推拒,头也没回地往外走了。管事迅上前递过斗篷,怕他冻着,还问他要不要准备马车,理却道:“不用。”

于是他便走着出了门,后头则跟着诸葛康。诸葛康举着书在后头很认真地读着,告诉他这些治法都是有迹可循的,书里说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