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瑶拿过床头柜上的材料纸,打算偷空继续温习。敲门声响起,毫无章法,只“砰砰砰”一顿乱敲。

景瑶听到自己有气无力的回答,“我真的无能为力。”不去浪费唇舌的辩解,在对方心里,她的辩解恐怕是多么苍白无力。

从前没有这些,她照旧过日子。现在能够拥有这些,日子照旧。

父母的逝去,浩仔的出生,柏慕航的出现,然后嫁到柏家。她失去了两个亲人,又得到了两个亲人。加加减减,有失有得,其中经历的苦痛,却是一辈子都无法估量的灾难。

自己是她亲姨妈,她妈这边最亲的亲人,她找了个金贵婿,还结了婚,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居然一点信都不透给她。

景瑶一时语塞,被问到了。男孩子自尊心强,要是他们先动手,灰溜溜逃跑确实有点丢面子。

童言无忌,不可信,不可信。

“这是最好的办法,自己过日子,白己开心就行。”

六个人住一条土炕,炕头灶火处安一口锅。熬粥,蒸饭,炒菜,甚至煮猪食,用的都是同一口锅。一想到自己吃的东西和猪食来自同一口锅,他初来的大半个月基本是食不下咽。

自己的不幸,延续到儿子身上,又是这种不幸,留住了柳清。

景瑶闭上眼,昏昏欲睡,无意识咕哝,“这辈子还不完,那就下辈子,总能完的。”

小家伙在吃食方面和他爷爷爸爸一样爱国,只稀罕中餐。早晨爱吃小笼包蒸饺和肉丝面,配上一杯浓浓的鲜榨豆浆,喝得小嘴巴一圈白,大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快活似神仙。中餐和晚餐必须是白米饭为主食,吃热锅炒的菜。

今晚,月牙高高挂,繁星闪闪亮,偶有微风,带着些许凉意,以及若有似无的花香。

“对不起,我有洁癖,请使用公筷。”

而他,从来不是个情绪人,喜怒从未形于色。就是外人如何有心,也只能从他的一些细微动作中作出粗略判断。

如今对景瑶心存疑虑,更加不可能给予春风般的温暖。景瑶不主动联系她,她乐得装糊涂,躲清静。

“这娃胖嘟嘟的,真喜庆。不像他爸,一看就是万年总攻,极品腹黑男,把人卖到山沟沟里,人还哭天抹泪的帮他数钱那种无良奸商。”为了好友的前途和幸福,她特地找财经版块的编辑借了不少有关柏慕航的报导材料,潜心钻研一晚上,加上资深腐女的经验,她看男人,十拿九稳。

香味越来越近,鼻尖享受的呼吸香甜的味道,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匆匆一瞥,柏慕航假装镇定的移开目光,手指不曾停歇,飞快敲着键盘。只是敲打出的啪啪声,越来越响亮干脆,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又似在泄着什么。

推卸责任,把球踢到景瑶身上。

还别说,本末倒置,笼子比鸟值钱,如同房子比人吃香,物质年代,破事一堆。

柳清无奈,伸手拿过话筒,声音有气无力。

刚关上门,旋身便觉眼前一黑,吻如飓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你说他迷糊,吃的东西又记得贼清楚,还自己偷偷藏零食。你说他精,他又给你装糊涂,说过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记吃不记打。

拜托,当事人就在旁边,旁若无人拿他打孩子说事,他是有多凶残,还是有多没存在感。

于是,传统延续下来,景瑶吃了近二十年的自制雪糕。直到现在,景母不在了,景瑶生活条件有所改善,她仍然还是自己制作雪糕。

几千万的钻石,普通人眼中,那是天价,不眠不休整天抱怀里守着都怕长翅膀飞了。景瑶没那么夸张,觉还是要睡的,就是枕边多了个可以充当小小夜灯的玩意。本来想装锦盒里,但锦盒内里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又大又沉,搁在枕边咯脑袋,随即弃之。

思及此,柳清看景瑶的目光更加柔和。看得景瑶心里毛,柏崇明和柳清,对待她的态度截然相反,两个极端,同样让她怵。

柏慕航抱起儿子肉肉的小身板,睁眼瞪儿子。

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衣海中,光是挑衣服,景瑶都要花上好一阵时间。

景瑶拉开孩子,抱着他躺下,盖上薄被,轻声细语哄,“宝宝,妈妈给你讲个小马驹的故事,讲完后宝宝睡觉好不好。”

小家伙笑眯眯乖乖吃饭,妈妈的夸奖是最高级别的奖励。

有些人的忍是逆来顺受,毫无骨气。景瑶则是知进退,老爷子说的话要是太没理,她也会冷静克制的驳回去。不温不火,老爷子也找不出错处。

丁蔚在柏崇明面前表现得异常乖巧懂事,嘴巴又甜,抹了蜜似的,人前人后巧舌如簧,专捡好听的话讲。这样的人,在长辈面前,最讨喜。

臭小子,穿越时空找你未来老婆蹭奶去,你妈的胸是我的。

柏慕航不喜欢外人在自己家里待太久,经理一直给柏慕航置办衣服,熟悉他的习惯。衣帽间有两个门,一个与卧室相通,一个与外走道相连。经理自然是走外面那道门,娴熟麻利的把衣服归类摆放整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完成任务,向柏慕航请示,低调沉默的告退。来来去去,完全可以忽略掉的存在。

景瑶的身体随着柏慕航粗粝的手指颤抖,每一下若有似无的触碰,仿佛微弱的电流,在体内缓缓流窜开来,带来一阵又一阵难以抵御的战栗,还有难以言喻的快感。

柏慕航的睡容宛如巨婴,干净无暇,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触碰。唯有景瑶,隔着距离,冷冷闲闲看着,不愿伸手,不愿触碰。

景瑶规规矩矩坐着,几乎目不斜视,手中翻着时尚书目。一页又一页,缓慢的,轻柔的。目光看似定在华丽的彩图上,实则神游天外,若有所思。

能够留在浩仔身边,是你最大的心愿。景瑶,想开点,最大的心愿都实现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景瑶如是安慰,一切会好的。

三个儿子没一个争气,个个让人操碎心。老大太木,一天到晚忙公务,个人问题完全不管,找个对象也是敷衍交差的心态,明眼人都不看好。老二太滑头,阴阳怪气神出鬼没,接手中东事务后鲜少回家,交代他的任务都能顺利完成,却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影。老三太懒,分内的事情有在做,却是草草了结,甩完手中事务便躺在某个犄角旮旯昏沉睡去。对什么都不上心,年纪轻轻却是七老八十的性子,一副厌倦红尘的模样。

事到临头,景瑶才真正体会到丑媳妇见公婆的焦虑不安。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只能靠自己摸索,见机行事。

偏头朝戚磊淡淡一笑,“你昨晚醉得厉害,喝点柚子汁吧,醒酒。”

“小许会解决。”柏慕航头也不回,踏着快节奏的步伐上楼。

小南说他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总是拿妈妈照片在浩仔面前炫耀,还说要妈妈认浩仔做干儿子,把漂亮妈妈分浩仔一半。

背后目光太灼热,景瑶脚步一滞,想了想,有话要说。回身面对柏慕航,正好和柏慕航漆黑深邃的狭长利眼撞个正着,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小家伙淘气,咯咯咯笑得欢,小手挣脱大手,淘气堵住水柱出口。手指头小,没堵全,漏出的水花四溅,溅到小家伙脸上衣服上,也溅到身后景瑶的衣领上。景瑶反应快,迅关掉水龙头,制止大面积水灾生。

“自愿是以感情为前提,我们没有感情,构不成这个最基本的条件。我这次过来,没有太多要求,只希望一周能给我一两天时间,让我陪着孩子。只要一两天,我就很满足了。”

“柏先生这样问,莫非是想暗示我,柏先生也是其中一员。”景瑶有些恼羞成怒,于是怒不择言了。

仿佛飘散的蒲公英,风吹过,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眼睛憋着一泡水,浩仔小心脏怕怕,抽了抽鼻头,小声呐呐。

柏慕航是无神论者,不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他震惊的是邢曼的疯狂,爱到死也不放手。

姗姗迟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柏慕航感觉头痛欲裂。

柏崇明几步下楼,快走到戚磊跟前,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个大栗子。抢过嚎得正伤心的孙子,严肃威严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满是心疼的哄孙子。

真正的古意,说的是怀旧沧桑的感觉。

“臭男人,心眼也太小了。别走啊,等等我。”

挂线,柏慕航又打了电话吩咐小许,密切注意太太行踪,保护周全。

景瑶这边,光是一通电话,景梅已经上纲上线。

“甥女婿什么时候过来,没个男人,阿猫阿狗都敢欺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