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离开都中去西北的日子,赵朦松也是,本来打算好,在这里住一夜,第二天一起去宫里辞别的,没想到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正明殿作为皇帝的大书房,自然是有其特殊之处的,比如,臣子不得入内,正明殿不得见血等等。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这么一看,太子倒不像是没头脑的人。之前跪的那段,算是一个下马威。要是继续跪下去,遭了林如浅的恨还好说,要是被皇帝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对太子的品行产生怀疑。毕竟太子走的就是谦谦君子风。

他在他心中信用就这么低?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扒着妈妈不放,林如浅一笑,摸摸他的头,“殿下好好睡,等你醒来,臣一定在你身边。”

“林侍读,请吧。”

“再没人有你嘴皮子这么厉害的人了。”林如浅笑道,“淡粉,你今年多大了?”

林如浅闻言揪起眉头,“你身上的伤那么重,不上药,几时好的了?”

德宣帝的宫殿还是那个样子,看不出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区别。德宣帝正看着窗外,像是在想事情,桌前是一杯茶,正散着白色的烟雾,整座宫殿寂静极了,呼吸之声几不可闻。

皇宫的侍卫按着德宣帝的命令并不拦他,但是皇宫里面的规矩,是不能纵马的。他顾不得太多,骑着马就冲了进去,往六皇子的竹轩奔去。

“嗯。”林如浅应下,又说,“臣在宫中也呆的久了,看着天色,怕是快要下匙了。臣也该告辞了。”

“殿下多次的拒绝臣,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话说回来,林如浅也收到了山长让人送来的名帖,童子试就不用了,直接参见乡试,若是乡试合格了,再来从长计议。也就是说,他要和贾政一起科举。

“是了,你们才是管这些的。”林如浅笑笑,“我这一去,好几天是不得空回来的。你将六皇子殿下照顾好了,会有奖赏的。”

“如浅,小臣叫‘林如浅’,年纪还没有取字的份。”林如浅笑了一声,忽然觉得“如浅”这个名字直接叫的话,好像有点太过亲近了,又说,“殿下若是不嫌弃,在没人的时候喊我一声‘如浅哥哥’就好。”

要是林黛玉贾宝玉出生了的话,四大家族灭亡的脚步就加快了很多。

林如浅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静静的跪在那里。

手里拿着黄色帛布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催促他们快些说完话,只是一直站立在那里。

“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林如浅笑了笑。靖峰这段时间忙着武举,到他这里来的时候已经少了。说来好笑,靖峰倒算是白露书院第一个参加武举的学子,登录考生名字的官员一看他的名鉴,就目瞪口呆。

靖峰纯给他打了一声招呼,可等了一会儿,林如浅还是没有走。

那天他说的居然是真的啊?林如浅瞪着他,嘴巴里面还有一大块肉,“……唔唔,你要娶我的姐妹?”

“答应了你,那便是真的了。”赵朦松怕他钻牛角尖,“我这表弟一向是蛮横的,家中父母皆是管不住他。你忍也就忍了,再有什么,就是不应该了。”

看来只是这些人的一次阴谋,靖峰根本就没有出事,被蛇咬伤只是骗他过来的一个借口罢了。林如浅松了一口气,靖峰要是在小书楼里面没有找到他,一定会到处问的,那老大爷当时也在呢。

林如浅眼睛弯了弯,郑重的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读书人都喜欢烧香,是真的烧香,一个小小的银色盘子里面,装着白色或者粉色的香料,放在小炉子里面,出淡淡的香味。

“林如浅,你最是不该的,是把靖峰放在了心头太重要的位置。”山长语重心长,“你若是想要爬的高高的,便没有‘朋友’二字可言,这世上的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现在能给你益处的,一种是将来能给你益处的。你只有自己,你应该关心的,是你会怎么样,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而不是别人的死活。”

“那你就退下吧,知晓原因之后再来找我。”他淡淡的说,林如浅只有告退,小心的离开那个地方。

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力气。林如浅笑了笑,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去读书?他们已经在上课了。”

“那我问你,如果你第二次、第三次都不能走完,走到半路就没有力气了,你待如何?”

还从来没人对林如浅说过这样的话,他爸妈走得早,也没有亲戚愿意接受他,从来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是侍读,不是太傅。

“臣给你做牛肉包子,好不好?上次看殿下就喜欢这个。”林如浅笑了一下。

六皇子眼睛亮亮的。

启程的日子很快到了,六皇子需要回到都中,过他的皇子生活。林如浅塞了点钱给他,都中没有钱,就算是皇子也寸步难行。

一直到走的时候,六皇子眼睛都是红的。

他拉着林如浅的手,“如浅哥哥,我要走了。”

“嗯,等这场仗打完,臣会回都中。”林如浅说,“到时候,臣再做殿下的侍读。”

“说定了,不许耍赖。”六皇子哭哭啼啼的。

他这么大一点,没有母家势力,也没有林如浅撑腰,回到都中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林如浅这么一想,心口就痛了一下。

“臣会回来守护殿下的。”他说,“殿下要记得以孝侍奉皇上,皇上才是殿下的依靠,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和其他皇子生冲突。臣离得远,出了事情是保不住殿下的,殿下可千万要记得。”

“如浅哥哥,我舍不得你。”六皇子拽着他的袖子,“我不想去。”

林如浅无奈而爱惜的看着他,“殿下是皇子呢。”

生在皇家,定然是要经历许多旁人没有的无可奈何。

六皇子只哭不说话。

林如浅的心更软了,他都想要写信给德宣帝,求皇上把六皇子留在这里了。但是现实不允许他这样做,六皇子需要的,终究还是德宣帝的宠爱。

他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六皇子塞进马车,吩咐属官小心伺候,这才打马回去。

“我以为你会舍不得你们家六皇子殿下呢。”赵朦松哼了一声,天气越来越冷,他穿着雪白的狐裘,衬得一张小脸越明媚。

小时候他就长得十分的精致。

林如浅知道他的醋罐子又打翻了,对他笑了笑,并不理会。

“你怎么就不和他一起回去呢?这个时候回去,皇上也不会治你的罪,你的战绩早就足够你回都中得一个爵位了。”赵朦松又说。

他总是怕林如浅有一天会离开他。

林如浅问:“那你为什么也不回都中呢?明明江南水乡才是你最喜欢呆的地方。”

赵朦松看着手指,“我姓赵啊,笨蛋。”

是了,赵朦松还要继承他爹的衣钵,在这里一辈子镇守着西北,没有意外的话,他可能永远都回不了都中了,除非皇帝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