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至一半,笛音便跟了上来。先还有些生涩,笛音断了几次。但渐渐的,笛音箫声,竟配合得丝丝入扣,仿佛事先演练过千百遍了似的。

探春恨得磨了磨牙,这人果然是演戏的好手,借着副好皮囊,恐怕这龌龊手段,是真能使出来的。

边想边走,不防水溶猛然停住,探春也没注意,已是撞上了他的背。

“二哥,我们去那外边骑一会子马再去王府,岂不是好?”看着天高云阔,探春心痒难耐。好容易偷偷学会了骑马,平时却没有练习的机会,手痒脚痒心更痒。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摆脱贾宝玉去见冷子印,她急等着银子使呢。

“我去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探春脱口而出,见黛玉满脸惊异,才泄气道,“可惜我没托生成个男子,若不然,非要去建功立业不可。虽说近来边境靖平,南安郡王那里听说已是半年没有战事。可是西宁郡王那里,不还是大仗没有,小仗不断么?混个出身,也不是甚么难事。”

“这不是……心慌么,想着便来找你了……”赵姨娘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三姐。”贾环却没有被她逗笑,仍然不离不弃地要弃当好奇宝宝,“可是兰儿又为甚么能进园子?元妃娘娘可没有同意他也进来”

总算是有惊无险。

贾母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体己给王熙凤,交代了要好好地操办。而探春等几个姐妹,也不得不随份儿地出一出血。

“元妃娘娘那里有姑娘的诗抄,才情斐然,处不待言。”水溶笑着恭维。

“哦?”探春奇问,“二太太的陪房,不是周瑞家的吗?她的女婿冷子兴,是做古董生意的,跟书商沾不上边儿吧?”

“你说的是。”元春笑得有些勉强,“既如此,我便回了母亲。家里有人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已经足够,还能再饶上一个么?”

探春见她容颜清减,少不得时常劝慰。正说着话,就见贾宝玉兴兴头地走了过来:“三妹妹来了可也真是巧,我今日遇着北静王爷,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他十分客气,硬是送了我两串珠子,特特地让我带了一串给三妹妹戴着玩。我瞧着这质地,可不是寻常珠子,竟是东珠呢”

原来不是自愿剃修行的

他怎么会来?探春心里更加狐疑,秦可卿不过是贾府的重孙媳,就算水溶的祖父与贾代化相与之情,秦可卿也只是他的晚辈,完全没有必要降尊迂贵吧?

“好,就依你。”赵姨娘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太医惊异地抬起头:“不想姑娘竟知道这种毒?”

惜春虽是东府那边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等闲却不大肯过去。迎春又懒得跟人打交道,窝在自个儿房里做绣活儿。王熙凤和秦氏交好,贾宝玉又和秦钟做了同窗,两下里来往便更多,探春便每每跟了他们去吃吃喝喝,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探春看宝珠比自己还稍稍小着一些,绣活儿却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贾母身边的那个晴雯,算是针线上头的大拿,比起宝珠的来还小有不如,顿时啧啧称赞不已。

贾宝玉身边的小厮,探春只和茗烟、伴鹤和墨雨相熟,领头儿的却是他的奶兄李贵,因大着几岁,为人更沉稳些。探春不敢让他瞧见,把帽沿儿压得低低的,跟在墨雨后面。

贾母得了几个孙辈在身边承欢,日子也过得极是舒心。探春肚子里的笑话又多,总把老人逗得哈哈大笑。连贾母身边头一个得用的大丫头鸳鸯都说,这几年,还没见贾母这么欢畅过。

其实自己也一样,若不是讨了贾母欢心,搬到了跨院儿里,自己身边服侍的人,连定例的一半儿都不到。便是那回落了水,也不见有人来探望。现在有个头疼热的,就赶着请医生进府来把脉开方子了。

贾宝玉住在贾母的暖阁里,自然每日里晨昏定省时,都能与三姐妹厮见。因探春小意讨好,又是同父的妹子,与别人更显得亲近。

侍书听她说得有理,只得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也只是传得慌,未必是真。据说那珠大少爷和玥少爷是同一年出生的,两人只差了三个月。两兄弟打小一起开蒙,请的同一个先生。珠大爷没了的那一年,玥少爷也就莫名其妙地没了,周姨娘差点疯掉,从此后便只吃斋念佛。”

贾母倒很开明,另请了西席,替她们开蒙。探春在前世虽不说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好歹也是一路品学兼优念出来的,对于这种程度的课程,自然小菜一碟,喜得那先生抚着山羊胡子感慨:“若三姑娘生就男儿生,怕是贵府又出个进士了。”

“胡说,女孩子家又不会打滚摔跤,怎么会弄脏?再说,咱们府里的丫鬟多着呢,你还怕没人洗?”

不过,看着赵姨娘一脸的愤青模样,改造她也非一日一夕之事,倒不如改造自己那位年纪更幼的亲兄弟,往后倒还能让赵姨娘有个依靠。当务之急,还得抱住贾母这棵大树,自己也好呆在树荫底下乘乘凉。就凭着自个儿的相貌和才情——就算没有,现学也还来得及嘛——她就不信,在贾府还能像原著里被人打压着

北静郡王是袭爵,老王爷似乎去世得很早,所以水溶不及成年便袭了王位。

“我父王早年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不朽功勋。只是当年,他支持的是太子一系,跟今上有些摩擦。”不知道为什么,水溶很想一抒胸臆。尘封的往事,争先恐后地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有些话,就算对着母亲,也不能说的,这时却对着探春说了出来。

“那……你父王是怎么去世的?”探春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水溶的唇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太医的诊断,是病逝。可是父王身子一向强健,又怎会忽然抱病而终?”

“是皇上下的手?”探春只觉得心脏又“扑咚扑咚”地跳得厉害。明明知道这些宫廷秘闻,自己知道了全无好处,却又迫切地想要多知道水溶一些。

“也不算是吧”水溶幽幽叹息,“至少,不是他直接下的手。我从父皇留下的笔记里,现他去世前三个月才觉得身体不适。当年替他诊脉开药的太医,在父王殁后也从太医院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