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冷哼:“真要出息着,便凭着自个儿白手起家。想当初,咱们的两位公爷,可不是跟着先帝出生入死,才挣来的泼天富贵?咱们家大老爷虽不管事,可毕竟还混个进士呢。如今再从珍大哥哥数下来,竟没见有个出息,不过是仗着祖上的一点余荫在过活罢了。”

探春见没有小丫头跟着,也不细问,直接抬脚往赵姨娘的住处走去。赵姨娘在身后抽抽噎噎:“环儿被打破了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贾环懂事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元妃娘娘是二哥哥的亲姐姐。”

“嗯。”探春展颜一笑,顿觉心情轻松不少。看他澄澈的眼眸,想必他们之间并没无什么纠葛,自己是想差了。

这回她来得也巧,正逢宝钗十五岁生日。因是及笄,对于女孩子来说,便是个大生日,老太太作主要大办。探春悚然惊觉,自己离及笄似乎也只两三年的功夫了,不会急于说婆家吧?

“姑娘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水溶忽地勾起了唇,露出浅浅的笑意。

“好。”于是,探春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完全是存着利用人家的念头。

元春失笑:“若有个姐妹在宫里互相帮衬着,自然更好。母亲的意思,若是三妹愿意,我可代为安排。”

探春自然知道,这一场天大的喜事,恐怕就是贾府没落前的一次回光返照了。她隐约记得贾府最终的结局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还是趁机饱个眼福罢。又知道日后自己是要搬进那园子里去住的,更是存了十二万分的兴趣。

探春顿时乐了,贾宝玉这一手玩得可真够高明的。

探春看诸人都被他吸引,也不由得放胆细细打量。只见他年未弱冠,却生得形容秀美,在场王孙公子虽多,竟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风华。头上戴着顶洁白簪缨银翅的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的白蟒袍,系着条碧玉红丝绦。只看配色,便知是最知情识趣的人物。何况他长得面如美玉,目似朗星,真个是秀丽人物。

“自然是把环弟送去学堂,我瞧着他如今也懂了些事,虽然仍是贪玩,倒还知道把功课完成,这样就很好。若能读书读得出息了,姨娘的后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便是不能从科举上出身,也总能找着个营生。塾里都是咱们家的孩子,要害环弟,也不会挑那个地方。”

听着南疆二字,探春就觉得心里寒。那块地方实在太神秘,最有名的就是蛊毒。

贾蓉不像是个不偷腥的猫吧?探春有点恶意地想着,难不成他喜欢的不是女人,倒是个男的?这在荣宁二府,倒也不大稀奇,就是贾宝玉,不是还跟秦钟不清不楚着的吗?就是跟琪官,怕也有些那上面的想头,不然也不至于在日后遭了无妄之灾。贾珍父子若是玩腻了女人,改玩男人,也属平常。

探春大惊小怪:“鞋面儿也这么漂亮?我们家的鞋面儿,只绣着那老三样,你这个花样子别致,你先别忙绣,我蒙着纸描一个样子下来。”

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贾宝玉只得勉强答应,却还没忘叮咛再三:“你出去了便在马车里头,等我下学了一起回来。若是被现了,你可就惨了。”

探春一天总要耗上个把时辰在贾母房里,自然与黛玉与相熟了起来。再加上一个嫡亲哥哥宝玉,三人便总玩在一处。

“没有,我一个人来的。”贾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娘身边只有两个丫环,要替她做事儿呢三姐放心,我每常一个人出来的。娘要让丫头跟着,我还不乐意呢,她们总跑不过我,而且拖拖拉拉的。”

她无比羡慕惜春,光是那个项圈儿,就能兑换不少银子。自己的这个,入手轻薄,想来用的金子不多。就算她谎言弄丢了去卖,也换不回多少银子,动用自己饰的主意也行不通。

侍书却不敢说,只是一径地摇头。

择了个吉日,三姐妹便搬了家,与贾母的正房,不过隔着一条长廊,往来便更加方便。探春看那家具,虽是半旧,但纹理细腻,大概是上好的楠木。丫头们也买了来,大的十岁出头,小的不过六七岁。贾府喜欢把小丫头子打小儿地调教,日后才能对主子忠心。探春瞧眼前的一对姐妹花,长得很是齐整,心里也极欢喜,随口起了半夏、当归的名儿,便把她们交给侍书调教。

“怎么衣服旧了,也没裁制件新衣?”贾母打量着探春身上的袄子,皱了皱眉头。其实迎春身上的也不新,水红色的袄子也褪了大半的颜色。倒是惜春一身的光鲜,一色的府绸料子。记忆里,这惜春似乎是嫡出的,贾珍的亲妹子?

思来想去,要对她下手的莫过于贾政的王夫人和周姨娘。红楼里对王夫人的风评并不高,是个腹黑的大高手。但探春自思她早已有儿有女,况且女儿又分不去家私,实在没有必要下这个狠手。而周姨娘,看上去又是一副老实的模样,膝下无子无女,自己似乎也碍不着她的事儿。

怎么排,贾宝玉也该排在她的前面呀,6总管这话,说得怎么听也透着点暧昧。探春眼皮微抬,才扶了宝玉的手,随着6总管进了偏厅。想是贾宝玉常来王府,6总管只是低声交代了两句,竟由着两人自去。

厅廊装饰并不豪奢,处处透着雅致,只仔细看时,才知道是一色儿的沉香木。贾府费尽心机建成的大观园拿来一比,竟像是暴户似的,跟书香门第的百年望族,差距就在这些细节处。连那一应用具,也是半旧不新,越显得低调到了极点。

北静郡王正在偏厅用茶,轻裘缓带,净冠素服,雪白袍子越显得他身材俊俏,玉树临风。

既来之,则安之。探春自然不是这个时代扭捏的小女子,客气地见了礼,却不知道接下来的礼数,倒是该去内室,还是在这里敷衍呢?内室她是不愿意去的,可是就这么坐着跟水溶闲话,让人瞧见了可不妥当。

北静王水溶一脸的惊喜,看向了她,话却是对宝玉说的:“早闻得令妹乃女中丈夫,果然把她请了来,且让小王好好招待。”

果然两人早有预谋探春又好笑又好气,约会不就传个话儿的事么?转弯抹角,何苦来哉而且这人还装得像是头一回跟她见面似的,换现代可以去冲击那尊小金人儿了。

水溶对探春一辑:“姑娘定是觉得唐突,实在是小王敬慕已久,才请世兄相请。姑娘光临,真乃蓬荜生辉,咱们既是熟识,不如去后花园赏花。”

看他礼节周到,探春便纵有不满,也无话可说。再者,在她看来,男女幽会,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