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打探消息的回来,却是喜气洋洋,嚷着“大喜”。原来是元春册封了贤德妃,并准省亲。

探春穿越了几年,早把贾府上下理得一清二楚,知道贾宝玉是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命根子,举宅上下除了贾政,人人都奉承着他。就是王熙凤,拿着月例的银子去放利,但贾宝玉房里的份例,却一个子儿都不敢耽搁。

探春推他:“知道了,我哪里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娘是想让环弟在贾家扬眉吐气呢,还是由着他跟在哥哥们的身后喝汤吃骨头?”探春执着赵姨娘的手,苦口婆心。

赵姨娘这里,又哪里来什么好茶?王太医微皱了眉,端着茶杯也不喝,只管拿眼看向探春:“姑娘与这位小少爷亲厚,不知能否摒弃左右?”

“奶奶哪里有喜……”宝珠长叹了一声,停住了手里的绣活,“年前的时候,才掉了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今年身上不爽利,两个月错过了月信,还以为又怀上了,谁知请了太医来看,却又说不是。蓉少爷是这宁府的独苗儿,若是奶奶再没个喜信儿,怕是房里又要指人了。”

尤氏答应了一声,自有秦氏去安排。这个重孙媳妇,是贾母顶得意的一个,每常赞她行事大方得体。她那兄弟秦钟,又与贾宝玉交好,既把两个孩子交给了她,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一家大小便接着看戏,由得秦氏去安排。

幸好贾宝玉是经常有出府的机会,家里原本请着蒙师,但这位爷自从见了东府秦可卿家里的那个弟弟秦钟,便借着由头要去学里。学堂在府外面,隔着两条街的样子。探春便抱怨着自己上学,都在府里,竟是一步也不得出。

原来自己还有这个毛病探春急忙收回目光,按规矩坐到迎春肩下,提醒自己,这一世自己也是个美人了,不用再羡慕旁人。

贾环欣然地拿在手里:“好。”隔了一会儿,又怯怯地问,“可若是我拿走了,三姐你用什么呢?”

家里虽然富足,可是饰金器落到她的手里,却没有几样成色好的。就算她舍得头上光溜溜什么都不戴,拿出去当了,也当不来几两银子,顶多摆个地摊儿卖卖荷包之类的小手工,挣不上几个钱。对于被关在深宅大院的自己来说,摆地摊儿也实在不大合适,没有操作的可行性。

总算这话,是被赵姨娘听进去了。虽是一脸不大待见她的神色,还是悻悻地点了头,自去对着贾政吹枕头风。

心里一动,便佯怒道:“老太太还说三丫头知礼呢,媳妇倒瞧着一点不大知礼,口口声声地称呼太太,不是把我们娘儿俩叫得生份了吗?”

“傻丫头,有这份心就行了。你虚着身子,难免醒得晚些。祖母如今也不管事,早一些晚一些儿,有什么打紧?”

探春有心给自己的这位亲娘上一堂宅斗的启蒙课,一眼看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想到自己的年龄,忍不住又苦了脸,只得装出一脸的无辜:“如今已经大好了,想念祖母呢,去请个安也是做孙女的本份。”

“咦,环弟”探春急忙把他叫住。

“三姐,你怎么在这儿”贾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把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探春眼尖,早看到他额角破了一块,顿时大惊:“你的脸上,被人打了么?”

“哪有的事,只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摔了一跤……”贾环含糊地回答。

那像摔的么?

“让我瞧瞧。”探春二话不说地把他的头掰了起来,又惊又怒,“还骗我呢,这明明是被什么东西砸上的。是谁动的手?”

庶出的孩子,难道就跟草似的,放在路边任人踩啊若论贾府的几个主子,没人会跟贾环过不去,竟是奴才们瞧着不上眼么?一口气便有些提不上来,直想捋起袖子拉着贾环去找人家算账去

“是学堂里的事儿,我是遭了鱼殃之灾罢了。三姐,你别担心,我没惹事儿。”贾环看她怒色满脸,急忙辩解。

“没惹事还吃这样大的亏,若往后惹起事来,还能有个完?”探春恼恨的倒不是贾环淘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给我细细地说来。”

贾环看她的神气,并不像是恼着自己,才稍稍放心,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薛大哥哥虽说挂着个名儿上学,但只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只勾搭了两个漂亮的学生,叫做香怜和玉爱的。”

探春无语,单听这两个名字,便知道多半是玩玻璃的,而且肯定是被压的那个。忽地又想,那秦钟长得清眉秀目,玉面朱唇,又兼举止风流,有女儿之态,出来见客时亦一副羞怯的女儿态,他与贾宝玉谁攻谁受?明显这两人都是小受……

回过神,贾环正说到紧要处:“他四人眉目传情,惹恼了璜大*奶的侄儿金荣,便撺掇了几人起哄。也不知谁先扔了块砚,砸了几回,便砸到了我的额角。秦钟许是也被砸了,宝哥哥大怒,茗烟他们几个也动上了手。幸好李贵赶过来,才把人拉开。”

探春隐约记得红楼里确有一场塾场风波,但似乎在秦可卿死亡之前?貌似秦可卿之死,还跟这个扯上了一点关系呢难不成是因为贾环入学,蝴蝶的小翅膀抖了两抖,便改了生时间?

“怎么会闹成这样?贾代儒听说也是饱学的……”

“虽是有些学问,毕竟年老。更兼他孙子去后,精神也不大济事,每每不过睁只眼闭只眼,尽由着他们胡闹罢了。”

“那你还手了没?”探春撇了撇唇,这几个纨绔子弟,究竟能学出什么名堂来,还真是未知之数。

“没有。”贾环急忙为自己分辩,“三姐交代过,我是去念书的,我可没有在里面瞎搅和。”

“可也不能这么尽吃亏啊……”探春很满意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可又觉得贾环变得太老实,似乎也不是自己的初衷,“不过,你现在还小着,真闹将出去,也没个人帮,低调些也是对的。听说珍大哥哥那里,常带着人骑射的,你若得了便,也去凑个热闹。咱们虽不指望着从武举上出身,能防防身也是好的。”

贾环笑道:“三姐,珍大哥哥哪里是真学什么,不过是找人吃些花酒罢了。”

探春默。看来,贾府里的先生,那还真是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