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本想捡个不早不晚的时间过去,既不会因为太早被人说是有意献殷勤,又不会太晚被说是礼数不周全。只是,这一天,这后宫的女人们似乎串通好了一般,都早早地去了长乐宫,就连一向习惯晚到的绯容华也提前赶到,寒雪仍是意外地成了最晚到的一个。

特别吗?大概吧,敢拒恩,还敢和他顶嘴的女子,在这后宫之中,的确是特别的吧。不过,她那种避他如蛇蝎鬼魅的态度,细细想来,仍是让他火大不已。

“陛下……”绯容华将自己温香软玉的身子轻覆上玄启的后背,柔若无骨的双手仍是力度恰好地揉捏着他肩颈处的肌肉,换来玄启一声轻松舒适的叹慰。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嫔妾不认为陛下有什么事不敢做。何况,嫔妾的命本就是陛下救的。陛下想要,尽管拿去。”寒雪苦涩地笑了笑,她其实不想惹他生气,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跟他针锋相对,初遇时的温言软语,不过是一场过往云烟的幻梦吧。

“不准!”玄启咬牙切齿地怒道:“朕堂堂一国之君,岂容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呵,好一个谦恭有礼谨小慎微的纳兰寒雪。当初他夸她琴技卓绝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如此谦虚呢?

寒雪嗅着浅浅桃香,唇边绽开一朵嫣然极致的笑,这一抹笑,看在玄启的眼中,再一次牵动起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坦然平静。

已有一年没见到她了,而这一年里,这个倔强的女子,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软话,这让玄启气闷不已。求他,真的有那么难吗?是他真的不值得她依靠,还是他在她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呢?一想到这些,玄启心中就怄得慌,所以,他知道明华宫受到了势力宫人的薄待,他也不管,只想用这种手段来逼她求他。只可惜,他始终猜不透这个小女人的心思,更低估了她骨子里的清高傲气。他这才明白,这个女子,是真的不愿意要他的宠爱,而不是欲拒还迎的把戏。这个认知,比起侍寝那日她的抗拒,更令他如鲠在喉,成了他心头的一根芒刺。

后宫本就是个人情薄凉的地方,因着寒雪“失宠”,那些黑心的宫人竟暗中克扣起明华宫的月例来,更有甚者居然直接叫香染拿银子来买。眼看着送来的粮食蔬果一日比一日少,衣衫一日比一日旧薄,香染的心里也越来越焦急。她不怕吃苦,却是怕寒雪渐渐清减下来的身子终有一日会支持不住。寒雪不忍香染跟着自己遭受刻薄,想将香染还内务府,给她重新找个主子,可香染宁死不依,还因此在寒雪面前哭得昏天黑地,无奈之下,寒雪也只得作罢,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地过起了清闲的日子。

然而,这一道赐封的圣旨没有让香染高兴多久,也没让那些准备来找麻烦的妃嫔有时间动作,就连第二次来传旨的韩征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他们的陛下翻起脸来,竟是比眨眼还快!

本以为经过这一夜的冷静,她会改变主意,不想,她的性子比他了解的还要固执。

玄启被寒雪有些凄凉的话语刺到,本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她说的都对,他便是在这样冰冷冷的皇宫里长大的。

呵!许她无尚的荣宠吗?是啊,帝王给的只有宠,却从来不会是爱。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她不过是一场美丽的幻梦。寒雪灿然一笑,可那笑容背后蕴藏的冰冷寒意,生生刺伤了玄启的眼睛。

“你,讨厌朕?”玄启平淡地问出这一句,心中对她方才的拒绝仍是有些许的计较。毕竟,她方才狠狠地伤了他的自尊心,平常男子尚且受不了,遑论他还是天子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