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垂首道:“是,老奴这就下去,寻人打听。”萱娘嗯了一声,用手支颐,细想起来,这时光似流水,当年自己初进陈家,宋氏当时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现在那个当初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十三了,想到这,萱娘唇边露出微笑。

萱娘的一口茶差点都喷了出来,刚准备取笑几句,小喜见她们这等高兴,自己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想到另一事,不由问萱娘:“奶奶,就不知大爷二爷可还有什么说话?”萱娘放下茶杯,冷笑一声:“拿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一张脸,都分家单过了,可还有什么话说?”

见没了旁人,小喜才笑道:“奶奶,进了刘家这些时日,才晓得当家可不是好当地,想刘家不过十来个仆人,嫡亲也就四口人,奶奶当日在陈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可是怎么过来的?”

萱娘把那些宝石收一收,叹道:“我也知道这是急不来的,却是怎生才好?”小喜眉一皱,又道:“奶奶,何不找个好的银匠,把这都镶了,做成首饰,当到当中,岂不更好?”

萱娘刚站到地上,门就开了,大奶奶满脸是笑的迎了出来,萱娘刚要道下万福,大奶奶早上前一把挽住她:“三弟妹怎的来也不说一声?”说着看眼夏婆子,夏婆子只顾得和大奶奶努嘴,大奶奶见这般情形,心头明白几分,心里暗骂一句,这不中用的,面上却甚都看不出来,还是如沐春风般,拉着萱娘的手。

萱娘刚准备推辞,却见李成甚有诚意,略一思索,命小喜上前连那包宝石一起收了,又叙了几句,却是已到晚饭时分,命人摆上酒饭,依旧是教书先生带着那两个学生作陪,萱娘就自回房。

刘姨娘这时进来,见萱娘皱眉,上前笑道:“奶奶,那生意做不成,也有别的生意,况且那些银子,俭省着使,一家子一辈子都花不了。”萱娘坐正身子,看向刘姨娘,笑道:“这也有理,只怪我太心急了些。”

留哥最见不得昭儿不高兴,问过英姐,知道昭儿的心事,自告奋勇要去问萱娘,萱娘见儿子来问这事,皱了眉头,也不忙回答,只是看着留哥道:“儿,娘怎么觉得,你对昭儿比对你妹妹还好?”

大奶奶见萱娘说话时节,脸上是笑意盈盈,话里的意思却是刺着自己,却也只是一笑,连面都没红一红,把点心盘子放下,叹道:“果然三弟妹是出了名的细心,这样看来,倒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如了。”

等他们夫妻走了,一直没说话的刘姨娘才问道:“奶奶为甚留了王家的,却要赶了吴家的?”萱娘看她一眼,轻轻一笑:“你啊,都在我房里那么久了,也没学着点,这王家本是老家人,他又是极老实的,自然也会拘着婆子,况且没逐了出去,更会卖力干活,这吴家。”萱娘用手撑住下巴,叹气道:“两口可都不是好的,不趁着撵出去,还等甚么?”

因临近过年,席间不免说些过年要备的礼,因在孝期,各项礼都减省了,饭罢又坐了会,罗大嫂也就辞去。

却也要笑道:“三弟妹,你嫂子听了奸人挑唆,才误以为弟妹做出甚不名誉的事,我陈家族里,谁不知弟妹心似日月般高洁。”萱娘站定,也不行礼,只是微微笑道:“二伯这话说的,却也羞煞人也,这挑唆不挑唆的,谁也不知道,只是二伯,这外头的事,本是二伯做的,何苦让本主内的二嫂来呢?”

宋老大上前作个揖:“这却是房下新丧之后,小的去了趟杭州,从那里娶回来的。”萱娘瞧这女子的做派,心下已经明了这女子的出身,笑道:“前两次来,我却是不在家,还没贺过新婚之喜。”

萱娘细一想,平日看闲书时,也见过这法子,只是一直不在心,今日李成这一提醒,却也想起来了,笑道:“李管家这法子却好,只是旁人知道的也好,更何况你一个男人?”

萱娘还没说话,正在写字的留哥抬头了,对妹妹做个鬼脸,手里的毛笔也不放下,摇头晃脑的道:“大脚姑娘都嫁不出去,到时候你别哭。”英姐见哥哥说她,鼓起腮帮子,不服气的说:“家里那几个妈妈,不就是大脚。”

萱娘淡淡一笑:“我们这不新来吗?总要用他一用,只是他要真想什么,也休想从我们身上讨甚便宜去。”说话时,王大已经领李成进来,王大的意思,却是要李成下跪磕头,李成脸红了半日,这才勉强跪下,萱娘察言观色,只是不说出来,也受了他的礼。

王大叹了一口气,对她道:“你我也没个儿女,寄下钱来,也不知给哪个,奶奶做人最好,到老时,定不会不管不顾,你何苦这般想。”王婆子哼了一声,只是又去打自己的主意,再不说话,王大还当她是被自己劝说住了,也不去想。

萱娘冷笑一声:“既这等,那何不不分家,全由大哥主事,岂不更好?”这话却是陈大爷最想听的,只是陈二爷力主要把萱娘母子甩开,他也怕她们孤儿寡母,日后要娶亲,要嫁人,自然这样处理最好,谁知听了萱娘这句,却又重把这念头又拾起来,手指抠住下巴,眼就往陈二爷这边望。

吴三絮叨一番,萱娘见汉子知这里寻不到工,牵了女儿的手,就要离开,女儿小小孩童,见又没有吃的,两行泪就流了下来,李成蹲身哄她,萱娘见了,吩咐小喜拿了些糕饼给他送去,小喜拿了糕饼,递给昭儿,见这丫头生的实在好一个相貌,又劝他:“这位大哥,我家奶奶甚是心好,你总也在穷途,何不把你女儿卖给我家奶奶,到时换的银子,你也好去寻亲靠友,这样却不是两条命都保不住了?”

萱娘听了这话,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打他一下:“傻孩子,先生都说了,你读书很好,怎能荒废了学业。”玖哥不好意思的低头。

这二奶奶前来示好,萱娘也命小喜备了份礼回了去,说妯娌们也该常走动,到了三月十六,是个搬家吉日,萱娘带着刘姨娘他们搬去庄子上,临走之前,也请了族里面的几个常走动的婶娘妯娌,叙叙离情。

大奶奶点头,秦大嫂坐了一会,也就告辞,二奶奶送出去。此时却也是傍晚时分,萱娘见二年回来时,脸色有些不好看,明白她明了过来了,却也只当没看见,进这家十年,明刀暗枪的,又没少过,早习惯了,现时想的,不过是分家时候,能分点产业,想到这,萱娘看眼依旧闭目养神的大奶奶,大伯的心事,倒一眼能看出,只是这个菩萨样的大嫂,却还真有点难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