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先别急,俺穿件袄子。”大郎这才注意到村正只着了件儿夹衣,点头站在院门口等着,也不进屋。

“大哥,有心事啊?”

多了这层想法,司徒嫣想着还是等晚上去李大牛家探个仔细,别着了人家的道儿还不自知,将危险消灭于萌芽中,是她一贯的作风,她决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进灶房,就见村正远远的走了过来,背后还背着个筐。

“吃过了早饭,大哥和二哥进山去割乌拉草捡柴,趁着没下雪多拾些柴火,赶集时还要拿到县学里换废纸。三哥和四哥晌午就在院子里捡石头,将一些平整的都挑出来放到前院,以后用来铺路,剩下的都堆在围墙根,用来当院墙使。午时中用午饭,等到了下晌,四哥和俺一起去挖野菜、采草药;三哥拾枯叶挖山土,这些东西到时三哥挖回来都堆在沤肥坑边,让大哥、二哥撒到坑里到了施腊肥的时候也有东西用;大哥就和二哥留在院子里将三哥和四哥拾掇出来的地翻翻,得了空的再捡石头。农具啥的俺已经都放在杂物房里了,是前些日子请村正叔帮着买的。酉时初吃晚饭,然后读书识字一个时辰,再洗漱睡觉。这些日子先这么安排,等赶大集头一天,俺再教大哥学做喜旺糕,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样安排哥哥们可有意见?”

“小四你先把那被子披上,别着了凉。”看着四郎披好了被子,这才回三郎的话,“小五就是爹娘派到俺们身边的,是爹娘看着俺们过的苦,他们心疼才特意让小五来照顾俺们的。俺想爹娘在天上一定过的很好,俺们只要把日子过好了,把小五照顾好,爹娘就能安心,你们也都大了,再不能让爹娘走的不安心。”大郎叮嘱了四郎一句,摸了摸三郎的头,这才边说,边脱了鞋上了炕。

“是,大哥高兴。咱都不哭。小五,大哥没有生你的气。大哥只是恨自己无能,除了有一身蛮力,啥都不会干。这眼瞧着入冬就要下雪了,家里连过冬的存粮都没有,俺是心急。”

糊窗时大郎和二郎也来帮忙,大郎没想到小妹真的有办法将墨迹洗掉,这样的窗纸如果不仔细看,就和买来的新纸一样好,觉得小妹特别能干,什么都懂。不只会赚钱,更加会省钱。

吊棚的事算是这样决定了,司徒嫣带着三郎和四郎背着之前整理出来适合糊窗的废纸进了净房。糊窗户最好用高梁纸,为了不让人起疑,她还不能去买高梁纸,这也难不倒她,直接从废纸里选出皮纸萱纸、棉纸都可以称为皮纸,这样的纸色白、柔韧、薄而多孔也勉强适合糊窗。

“谁指着他给,咱得想辙自己个儿弄出来,那屋子里没啥能藏东西的地儿好找着呢,等他们搬了家,衬着没人的时候咱们就自己去找,等过了户,到时把屎盆子往李大郎脑袋上一扣,就说是他自愿孝敬爷奶的,那外人还能把咱咋地!”李三柱的心不是一般的龌蹉,连这种话他都讲的坦然,这要是司徒嫣在场,直接能一刀抹了他。

这些都忙活完,才开始做席开宴。老村正五爷爷、村正李旺福、族长十三爷、李阿牛、李四、张发、李大牛、李大郎坐在了主席上。

院门西边的倒座房只是用木板加草席围成的,作为柴房和杂物房。

三郎和四郎有些不解,可眼下也不好相问,先将柴火背进了柴房,看着司徒嫣递给他们两个背筐,让他们将地上堆着的两堆废纸收进筐里。二人也不多话,收了东西,和司徒嫣一起出了县学。

村正家里的事也算是平息了,请客定在明天午时。下晌村正赶着车去接在县学里读书的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在车上将事情和他们说了。小羊儿一直撰着拳,咬着牙没吭声,生哥儿因与司徒嫣不熟,虽然觉得二婶这事做的不对,可那是长辈,他也不好说什么。李旺财的儿子李桂山这会儿倒是气的不轻,只是他气的是他娘做事不用脑子,算计别人还留了话把,事情没办成还失了银子失了面子。这往后他在村里怕也是抬不起头了。

司徒嫣也觉得这样最好,看着李二郎不满的要开口,忙跑到他身边,拉了拉他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一听要进衙门,两人都不闹了,一起跪在二驴子身边。

二郎一听小妹没事,忙冲到大郎身边,轻轻的摸了一下小妹的脸,确定人还有气儿,这才放心了些,可胸口还是憋的难受,狠狠的瞪着二驴子。

“婶子,不用的,俺能做。谢谢婶子,您放心,俺将来寻了营生,一定不忘婶子的这份恩情。”

“合身着呢,小五的手艺最好。”二郎摸着身上的衣服,都不想脱了。

“那都是小孩子听人家说,跟着乱学的,当不得真。爹您别生气。是俺错了。”

将东西搬进了屋,这会儿哥哥们还都没回来,司徒嫣赶紧将戒指里的两袋子碎布头取了出来,一起堆在正房。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取一个馒头吃了这才感觉好些。

小羊儿手一抖,这才松了些,可依然拉着不放。司徒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这是把这孩子吓坏了吧!想着拉就拉吧,反正有人领着,也省得她走冤枉路。

“这位小哥儿,是俺眼拙,这里正好有本薄册的,你就在那张桌上抄,等抄好了,你再来找俺。”伙计将一本册页书和一本空白的册页递给了司徒嫣。

司徒嫣有些发楞,她这可是第一次赶集,这段日子在村里也没和谁有过交集,怎么会有人看她不顺眼呢,这才打量起出声的妇人。

吃了早饭,李大郎带着三个弟弟抱着草席去了新院子打土坯砖,捡碎石。司徒嫣等着人都走没影了,这才回了正房,从戒指里将前段时间采晒的草药全都拿了出来,每样只留存一些包好,剩下的全都分好类,用草绳捆好,细碎的就用布袋装好,满满的装了一篓子还没装下,只得将剩下的收在戒指里。又进了戒指,将两包的碎布翻了翻,挑出一些大片的,留着给几人做鞋子。

“好,俺知道了,三哥要是累了,先歇着喝点水。”

“大哥,快点啊!今天还没烧早饭呢,别担误了功夫。”司徒嫣见李大郎呆着不动,催了一声。

司徒嫣坐在炕上一边看着,一边和他们聊天。

“俺是没有哥哥们能干,哥哥们会修屋子,俺不会,俺还听四哥说,哥哥们会编筐,会编草席,会打猎,会盖房,会砍柴,这些俺都不会,哥哥们会不会嫌弃小五。”

“丫头,你这家里眼下啥也没有,这盖房子时候还要请村里人帮忙,虽说帮忙不用啥钱,但还得管饭,这些个东西到时也用的上。等将来日子过起来了,再给叔就是。这个你先都收着。”

“四哥,俺洗好了。”四郎一边挖着野菜,一边注意着小五这边的动静,听得小五洗好了,忙起身走了过来。

这会儿的司徒嫣一心在想着中午要吃些什么,李大郎几个都有些粗脖根,是典型的盐碘缺乏证,可她戒指里没有海产品,只有些鸡蛋是含碘的,可做饭时又不敢放多了,怕兄弟几个起疑。

“你这丫头脑袋里都合计些个啥,那大骨头、猪下水都是没人要的东西,又臭又难吃,还没有肉,是不是馋肉了,今儿晚上就上叔家里吃,让你婶儿给你炖肉。”材正叔觉得再机灵也终是个孩子,有些个钱就想买肉吃,这买不起,就买些个人家不要的,他倒是没想到司徒嫣手里哪来的一两银子。

其他几兄弟炸一听,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三郎又说了一遍,几人这才觉出奇怪。李四郎将司徒嫣的另一只手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小五,你这手啥时变的这么白了?”

李大郎见司徒嫣坚持,以为是小妹之前都是吃三顿饭,这会儿怕是饿了,心里更是难过。可他眼下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听小妹安排。心里想着,以后少吃点,到时好给小妹做三顿饭吃。

村正等了一下,见没人反对,才又接着说,“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俺也把丑话说在头里,不论是谁家去种,要是敢上年头好收成高,也别显摆,要是赶上灾荒年没了收成,可也别抱怨,那都是个人的命。还有如果有人不好好种,那村里就会收回地,转给下家去种。别到时说俺六亲不认。”村正这话说的有些重,但也是司徒嫣和他商量过的。只有这样,得了地的人才能用心,到了下家手里时,才不会落下埋怨。而且家家得了好处,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奶,二郎要把被子拿走了。”这会儿招财正好从东厢出来,见李大郎四个正往外走,心里直乐呵,就看了四人一眼,正好见李二郎手里抱着的被子。

司徒嫣知道一时让他们相信她的话不容易,等将来他们见识广了,自然知道好赖,会辨美丑。

李大郎哥四个向李大牛和曹氏行了一礼,再对着族长和村正行了礼,这才拉着司徒嫣回了西厢房。

司徒嫣心里想笑,脸上还要装的很委屈,这时她根本不用说话,只等着李家人内斗就好。

村正看了李大牛一眼,见李大牛耷拉个脑袋,一副全听曹氏的意思,就知这家人是指不上了。刚要说话,却听李大郎先开了口。

从堂屋里传出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哟,是他村正叔吧?快请进来,这客人是哪家的啊?”

小羊儿一路都没有多说话,只是赶着车,这会儿见所有人都下了车,每个人下车前都给了小羊儿一文车钱。

这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这正直的管事,手底下的牙侩也带着股正气,人也和气,一路和司徒嫣有说有笑的,等到了县衙,见门子换了人,又打听到主簿刚刚出去,而县令大人也才回来,司徒嫣这才放了心。

这管事心里也没瞧得上这丑小子,见司徒嫣穿的破衣烂衫,本还不愿意接待,还是司徒嫣拿出一百文钱,这才随手指了个牙侩带她去县衙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