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说:“叔,你上次不是说要把我卖给‘叮叮佬’吗?现在他来了。”在座的十三爷满脸惊诧,瞪大了眼睛。在另一个客厅的四婶五婶也走过来,看是说什么?

太阳的余晖虽然还照耀着山区的小路,但天马上要黑了,路,已经走了一半,我们姐妹俩已经不能选择单独回去了,我哥他们只能让我们“跟脚”。

聊了一会,那声音又有点恼怒,说:“没有力气说话了,快弄点吃的来!”三娜赶紧洗米做饭,煮好饭,三娜点香拜祭,“有酒吗?我想喝酒!”“有,有,有”三娜手脚忙乱地把平时拜神的酒拿出来。然后要吃肉,三娜又蒸鸡蛋。那个声音装作吃饭的样子,发出吃饭的声音,说:“真好吃,还是我老婆煮的饭好吃!”“好吃,你就多吃一点。”,然后,那个声音又问到他们的孩子是怎么样死的?又逼问最近是和哪个男人来往?到底喜欢谁?三娜一一交代了。连续几晚,都这样瞎折腾,有饭了又要肉,有肉了又要酒,没有酒,三娜倒点酸醋,他也知道是酸醋!质问:昨晚喝的酒上哪了?谁喝了?怎么变成了酸醋?你在家里怎么有酒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人?你和谁来往,留待他来喝是吗?三娜跪在地上,和那个声音争吵到半夜,三娜说:我是凭良心来做人的,我守寡那么多年,我什么时候不遵守妇德?找了绳子,想上吊,死了算了,后来,踢了凳子……醒过来,又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死不了呢。后来听到外面讲话声,听到脚步声,才知道外面有人!声音是来自外面,是人装的。于是猜想到肯定是有人把她救下来的,不是三伯的鬼魂。三娜说:这帮鬼儿,原来是没有事做,拿我来开玩笑啊!三娜知道是人之后,到晚上,那个声音又再起,她再也不回答了。并且大声地说:我手里拿着一把勾刀,你要是敢进来,我就把你的头割下来,人我也敢杀了!……

我听说仙女山的正面悬峭,如果从正面登山,是很困难的,特别是我这样几岁大的小孩,没有体力是登不上的。六旺山下面一截是平坦的,这里生产队开荒种桐油树,这里杂草不长。所以才选择在仙女山侧面的六旺山登上仙女山,

村子的房屋是在有鱼塘的平坦地带渐渐往山脚上发展,高低错落有致,远看类似城里鳞次栉比的楼房。一条条石板路很清晰地通往房屋,谁家的房屋门前都有一片平整的宽地,这一块地也是用石板垒砌而成,这些石头当时是怎么砌上去的呢?是人工?还是神力?有点像金字塔的来由一样令人费解。房屋一律高而单调,墙外斜靠着一捆捆干枯的柴,码着劈好的木柴。榕树独木成林,长须下垂,如安静的老人。水塘安静不动声色,小溪从山上缓缓流淌,流入鱼塘,或者路过鱼塘,路过村子,直接往村外的河流流去。鸡、鸭、鹅、狗、牛的叫声和村里人偶尔路过高声说话撒下爽朗的笑声掩影在竹林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袅袅的炊烟弥漫着安静的气息。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山村独特的景致。也许世外桃源不过如此吧。

她说:“真的知道了!”

小阿哥的爸爸一身白色衣裤,表情有点茫然,有痛苦也有无奈,可他看人眼光并不退缩。

五阿姨抱着我,不住地亲吻、抚摸,又夸我眼睛大,长得好看,然后和我父母说起这次的来意。

“这个老六啊,真是太顽皮了!”、“太牛了!”那些无法下水的老人聚在一起议论。

他笑着问我:“妹妹,刚才你为什么睁那么大的眼睛,你是不是想知道看看最后是不是成事?”啊,这回真的说到我心里去了,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其实我见到他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早就感觉到他是帮忙算的。

“叮叮佬”直接去了生产队队部,生产队队部大门开着,里面有人的声音,“叮叮佬”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站立,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敲门“笃、笃、笃”,清清嗓子,问道:“里面有人在吗?”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很斯文,很文雅。

里面有人回答:“有啊,哪个?请进!”

这里是一个废旧学堂改成生产队办公室,原来说是用这里做大队的办公室,又说做公社的办公室,又说大队、公社办公室全都在这里,还在筹建阶段,后来说村子要搬迁,就什么都不是了,现在仍然有一部电话在这里,偶尔电话响一下,偶尔有一个村干部坐在这里值班接电话,等上级领导通知。

碰巧,今天队部有几个人,也是生产队里的领导干部,他们几个农闲休息坐在里面,因为是在办公室坐,有点像开会,实际上只是普通的聊天。

“叮叮佬”走进去:“大家好,你们都在啊?”噢,都已经是熟人啦。

民兵排长眼尖一眼就认出他了,马上就过来握手,像个领导一样道歉说:“真不好意思啊!上次不是有意的,还请你多多原谅哦”。

“没关系,小事情,我都忘记了”。“叮叮佬”握完手,也学着他摸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今天还来玩?”民兵排长笑得很邪,只翘起一边嘴角笑,有点亲切又有点嘲笑的意味。

“噢,你们谁是指导员?谁是队长?这是我的介绍信。”“叮叮佬”掏出介绍信,双手递上。

“哪门介绍信?你还有介绍信?不用!不用了!直接去吧!”民兵排长看也不想看,伸手挡开。

生产队指导员就在旁边,说:“我看看。”拿过来一看,立即站起来,并伸出手,和“叮叮佬”握手,说:“噢,原来你是县委派来的,欢迎你!”。

民兵排长瞪大了眼睛,说:“哪门?县委派来的?”拿过介绍信一看,马上跳起来,“啊,原来你是上级派来搞搬迁的同志!欢迎!欢迎!”

原来,上次来收破烂是他在等待工作安排的期间,因为没有工作安排,他便在队里参加劳动,出来收破烂也是要记公分的,上次他回去以后,不久,就到县委去报到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才过多久呢?角色一下子就转换了。

那个民兵排长反复向他道歉,说:“上次……“每次话还未说完,他就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正常的,正常的。”他说:“说明大家警惕性很高啊,值得表彰!”他说的话,只有表扬,没有批评。让大家能接受。道歉归道歉,看民兵排长翘起一边的嘴角笑的样子,他是不是私下觉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也好,让他知道阿叔是谁?

这回,谜底终于揭开了,在场的小孩子都恍然大悟,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了“叮叮佬”不是“叮叮佬”了,他是上级派来的同志,来搞搬迁的。小孩子一哄而散,跑回家和家里人现场直播去了,村里基本是靠这些小孩子的信息接收新闻的。不一会村里都知道县委派下来的工作同志是“叮叮佬”。

“叮叮佬”实际上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哥哥,他二十五、六岁,瘦高个,身上的衣服很合体,特别衣服上的四个口袋,显得他很端庄,让人觉得很精神饱满,他的眉宇之间,有一种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威严,全身一举一动,透出书生意气又兼有点军人的气质,眼睛清澈明亮,有单纯又有沧桑,嘴角常带着笑意,是谦逊也是和气。这是我混在孩子堆里对他观察得出的结果。他的一举一动收录在我的眼影里,我马上对他的过去和未来有了点了解,他的言谈不卑不亢,能无视别人嘲笑,保持一贯的好脾气,他在部队应该是兵头将尾,很受部下尊敬,又很会尊重师长,这是当小官养成的习惯。从他的口气和语气,知道他家也是在山区在附近的村子,家境也是很穷。他家父母双全,祖父祖母尚在,因为他说话的时候有个别字眼是“大舌头”,他笑的时候,总是流露出被长辈恩宠那种笑意,用我们本地话说就是“得瑟”的意思。我猜想他的耳边有可能经常接受父母催他结婚的唠叨。在这瞬间,我感觉到了:他将来是我们村的姑爷!

傍晚,还未吃饭,哨子响“哔!哔!哔!”有一个人在村子一边吹哨子一边宣布“今晚吃完饭,八点钟要到外坪开会啊!开全村社员大会!”。吹哨子有时候是队长吹,有时候是指导员吹,今晚是民兵排长吹,他每家每户进去通知,还去到人家火灶头前顺便帮人家用锅铲铲两下菜,说“早点吃,今晚去开会哦”。

家家户户像平时有电影看一样,早早煮饭吃了,到了八点钟,大家从家里拿来竹子编织的椅子:“篾椅凳”,成排地坐好。这种凳子先是用刨好的一条条圆滑的木头,用“入笋”的方法拼成一个椅子的架子,“入笋”就是不用钉子,这边削尖,那边挖窝,把木头拼接起来,做好架子之后,用破开竹子的表层编织进架子去,这样做成的椅子坐得舒服,又有背靠,头也可以依靠,又不闷热,可以放在肩膀上扛带走。我们村里每家每户都是使用这种凳子,也算是山村的一种特色。我们村里人习惯把上级来的工作同志称他为:“同志”,或直接称呼人家的姓:“老xx”,可这回不一样了,不知为何?才大半天时间,人们不约而同直接称呼“叮叮佬”为“大货”。“大货”是大领导的意思。大人再三叮嘱不许家里的孩子叫他“叮叮佬”。

两张学校课桌拼成了会议的主席台,“大货”和生产队队长、指导员等坐在会议的主席台上,有一个记公分的文书在一旁做笔记。

先是文书点名,到会的有公分,所以,一点到名字的,一个个都很清脆很响亮的应一声“到!”。

会场庄严肃穆,我的父辈虽然做的都是农活粗贱之事,但一个个神色颇有威仪,坐有坐相,粗布衣裳透露出沉稳的气质。

民兵分两排站立,民兵排长出来指挥队伍“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然后,发音唱:“我们是的接班人,唱!”

民兵就开始唱:“我们是的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不怕困难,不怕敌人……”。

这首歌本来是少先队唱的,现在民兵唱也很适合场面,挺精神的,我最喜欢听这首歌了。

唱完歌,大家鼓掌,民兵就地坐下,像部队的军人一样,行动一致听指挥。指导员和队长开始讲话。指导员说了:“今晚主要是迎接上面工作同志开的会……”,轮到队长讲两句,也是重复了这样的开头:“今晚是迎接上面工作同志才的会……”两人都说好开场白了,接下来就轮到“大货”说话。

“大货”说:“各位乡亲,我家是附近xx村的,我们村里也有几个人嫁来‘云’村,按说“云队”应该是老表关系,我一时也不知谁大谁小,该称呼表哥还是表弟表妹?大家乡里乡亲的,都是自己家人。我一定要贴心地为“云队”办事,把工作做好。请大家相信我,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说。水库已经在建了,‘云屋’搬走是必然的,下一步,‘云’就是去找地方,看是搬迁去哪里?要尽量让大家满意。如果我办不好这些事,我回家也会被我母亲叮我的。请大家相信我!配合我,支持我的工作!”“云”是我们本地话,就是“咱”的意思。“云队”就是“咱们”,“云屋”就是“咱家”。

接着,“大货”还说了很多,他说得很流利,没有半句话卡着。说的话都是站在乡亲们的角度上去说,偶尔说一两句笑话,让乡亲们忍不住发笑,他知道把“云”挂在嘴边。

听了“大货”一番话,不一会大家都觉得好像是老熟人了,有人在底下说:“‘大货’,你口才这么好,如果当初也有这么好的口才,就不会被当作特务抓了。”人们“哄”地笑起来。“大货”解释说:“哎呀,那天我肚子饿呢,还没吃饭,说不出话,发挥不了。”。

其实,大货”的性格虽然腼腆,但嘴巴很甜,在村里经常听到“大货”礼貌地和人家打招呼的声音:“吃了吗?”、“哎呀,今天煮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呀?”他还会讨好村里的大娘大婶,夸她们长得漂亮又夸她们贤惠……这也许是他敬业的习惯吧。

有部分人说:“我们有“大货”做主,不怕了!”。但有一部分人说他油嘴滑舌,不可信,小心他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敷衍我们。

搬迁这事,慢慢来,不能急,因此,“大货”就有一段时间蹲点在我们村里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仙女山仙气的灵妙作用,还是因为喝山里的泉水的缘故?我们村美女成群,村里的姑娘皮肤很白,声音洋洋盈耳。

村里有一个姐姐长得特别漂亮。她是文艺宣传员。平时开会唱歌时候有领唱就非她莫属了,她的声音尖亮圆润,十分动听。我们叫她阿女姐。阿女姐是高中生,她长得好像电影里的“王芳”,平时走路都喜欢一小跑,双手在后面摆,好像擦屁股一样,说话娇声娇气,村里老人都说阿女姐去读个高中回来,连我们村的本地话都不会说了,造作。但是“大货”好像很喜欢阿女姐,有一天他向民兵排长透露了一点心声。

民兵排长说:“你是真的不?”

“大货”绯红了脸,说:“真就真,怕哪门?”“大货”以为民兵排长会拍拍胸口向他保证,说:“包在我身上,放心!没问题!”

谁知道?民兵排长幽幽地说:“这事恐怕难办,不行!”

“怎么不行?”“大货”着急得面红耳赤。

民兵排长拍拍“大货”的肩膀,说:“你要是想此事成,你就得找‘扛回来’,让她答应。”。

谁是“扛回来”呢?“大货”下一步做了什么才追得到阿女姐,成了我们村的姑爷呢?这里有几个曲折的故事,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