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林音第一次自作主张,用茶室坐收的流动资金开了当月工资,暂时对付过去。麻烦还没完,秋音斋的经理又找门来,这个月伙计的工资以及半年揽活的提成都该发了,账户虽然有钱,但是没有李秋平签字不好动,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找林音商量,看看能想什么办法?

林音的父亲是一名处级公务员,母亲也是国家干部,他们家在当地是一个很受人尊重与羡慕的家庭。林家父母本打算退休后搬来和女儿住,就在广州养老,连买房子的事的都计划好了。不料计划没有变化快,林音仅仅工作了一年,就与人“私奔”了,拐走她的人当然是李秋平。

这习惯可真得改,假如将来谈了对象,一起逛街可不适合这么手牵手。游方也够郁闷的,一大早出门却被谢小仙莫明其妙的堵了回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这么被“押”回了家中。游方租住的一居室陈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台电脑,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电视柜,外加一个大衣柜,屋子里没有太多东西。

时间已接近中午,游方在路边买了两个煮熟的玉米棒子边走边啃,看样子不打算停下来吃午饭了,还要赶去别的地方游览,一举一动没有露出已察觉被跟踪的迹象。啃完玉米在街边找个垃圾筒一丢,他把嘴一抹伸手打了辆出租,车对司机道:“去天坛。”

以灵觉如此触动,也会扰动玉牌的物性,游方突然有了奇异的警觉,不是来自玉牌,而是来自阅览室侧后方座位上的某个人。那人坐在他后排旁边的桌子后面,离的并不远,应该也看清了游方手中的玉牌。游方没有回头自然看不见那人是谁,此感应与他的内家功夫有关,别忘了他已经达到了“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

游方此时淘宝的效率也是更上一层楼,灵觉有随遇之感,再斜眼扫过去印证一下,基本上都能发现真东西,大多都是一些残损的古物件,店家放在门前招内行入眼的。他可不是死心眼,偶尔发现好机会也会停下脚步揽点私活,毕竟要赚钱生活啊。

这么做是有一定风险的,练武与人切磋打法也有受伤的风险,如此锻炼灵觉的“对手”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周围环境中的地气与物性。它需要第一步习练的根基扎实,能够在“随遇而感”的状态下清晰的察知周围的情况,选择自己能搞定的环境循序渐进的锻炼,有些“属气”太强烈的地方又不能乱来了,否则一不小心会发生游方在古墓博物馆中遭遇的那种意外。

有道是会者不难,游方元神之伤看似麻烦,其实他的灵觉“修为”还浅的很,自己惹出来的伤势也重不到哪里去。早上到玉渊潭公园练拳,中午与夜间修习小雷音咒,感受不同的阴阳地气环境中魔境扰动的不同。

从来都是警察抓混混,今天却成了混混抓警察,等游方放开手之后,谢小仙已经涨红了脸,带着怒意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游方笑了笑,暗自深呼吸,指着门楣上方说道:“很有名的一幅壁画,叫神虎噬女魃……”

一念及此,游方收摄心神发动灵觉,去感应背包中的那柄剑以及周围的阴气。这一试,麻烦可就大了!

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除非刘黎就坐在自己身边,否则是感应不到这柄剑的。而刘黎显然不在这节车厢中,如此看来,自己第一步的逃脱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售票窗口前排的队很长,游方四下扫了一眼,基本分辨出混在人丛中的各种混混,哪些是职业乞丐、哪些是职业小偷、哪些是职业票贩子?他钻入人群,没过一会儿已经加价淘来了一张票,由于时间太紧,只弄到最贵的软卧票,票价四百九十八,再加上给票贩子的钱,都快赶上淡季的打折机票了。

游方帮过狂狐什么忙?狂狐在网上跟帖发过很多张实物照片,请“楼主师父”帮忙看一看具体的风水,游方并没表现出特别的热情,只是对很典型的风水局感兴趣,“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分析一番。狂狐往往很热情的回帖感谢,声称楼主师父帮了很大的忙云云,显得很是自来熟。进过一番试探与铺垫之后,他终于找上门来见面了。

在吴老的电脑里,游方发现了很多资料,大多是近年来警方破获的各类文物盗掘以及走私案的索引,以及江湖上所谓的“私人收藏家”私下参与黑市交易的种种内情,这些材料也不知吴老是从哪里弄到的。看来游方猜的没错,老先生很可能以一位私人收藏家的身份,企图打入这些团伙钓空子去了。

吴屏东也站了起来,伸手在游方的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记:“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也没有再多责问什么。

刘黎张着嘴怔住了,满脸恍然与惋惜之色,过了半天才说:“难怪你这个江湖老油条,也会热血冲动冒那么大的险,设局要杀狂狐那伙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那么做自有道理,但是吴屏东那样一位大学里的先生,怎会与狂狐搅到一起?”

吴老:“既然本就是一个局,那就难说了,不能以正常道理计。但现在已经有人故意放出风声,假借市场预测的名义,说至少要在四千万人民币以。”

游方伸出中指,在碗口弹了一下:“拼接的痕迹虽然看不见,但碗身和碗底的釉面还是有细微的不同,如果用指甲轻轻去弹碗沿,敲击的声音也和真品不同。”

可从来没听说过中国收藏市场炒作过什么美国文物,同学们笑了,都说美国的历史太短,根本就没有那么丰富的文明沉淀。要说美洲文化,玛雅文明倒可以谈一谈,但也无法与中国五千年不间断的文明传承积累相比。

所谓“五读”,可以理解为文明积累的传承,它必须是人们主动去选择的。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从某种意义说都是幸运儿,我们继承了前人不知花了多少代价、耗费多长时间才积累下的无形财富。所以读没有必要去嘲笑前人无知或迷信,如果那样的话,数千年后的人们还不知会怎样嘲笑今天的你我,但你我也在造就他们的时代,要时刻想到这一点。

游方笑道:“晚辈出生的太迟了,怎么可能认识?您提到这几位前辈,在我没‘大学’之前,只对梁任公有些印象,中学课本里有。”

老者颇有兴致的打量着他,随手从兜里掏出来一小方似印章的玉器,几公分高四棱柱形,面还刻有汉隶铭文,笔画深直硬朗如枝,顶部中央有一穿孔,他带着考问之色道:“我身没瓷器,倒有一件玉器,你看看有什么讲究?”

既然在派出所里挂过号,按照行走江湖须加谨慎的老传统,游方至少应该换一片地方做生意。既然换了地方,干脆连生意都换了,就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否则也对不起人家美女警花的一番教诲呀。

听说游方的打算后刘寅问道:“如今在大城市混,都得多拿几张证才能吃的开,你需要什么?毕业证、学位证、英语六级证、钳工八级证、微软工程师证……我都可以给你搞来。”

转眼游方年满十八岁就要高中毕业了,平常逃学的次数太多,父亲也没指望他高考能怎样。兰阿姨多次问游方希望上什么样的大学修什么专业?如果实在考不上,现在就可以准备想别的办法。

游成元人长的难看,但声音却非常好听,如夜莺鸣谷绝对的温柔悦耳。

游方出生在河南省一个叫白马驿的村庄,据说古时这里曾是一个驿站,驿站中有一匹白色的骏马,因此而得名。围绕这个驿站有了酒楼、商铺,渐渐发展成一个集镇,一度很繁荣,但明末因为战乱而废弃,据说是闯王李自成大军过境时摧毁了这个集镇。再后来的几百年,这里又成了一个村庄,老人们提起村庄的名字时,都会讲到这样一个传说。

刘黎将这一套把戏玩的很纯熟,假如他不是风水地师,去做一个算命先生也会很出色,但他面前同样是一位“老江湖”。游方只是稍微愣了愣,随即一转念就想通了,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道:“老前辈的眼力,晚辈当然佩服。”

老头的眼神似在嘲笑:“这就叫会者不难,不明白的人想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知道此时此地你在我眼中像什么吗?”

大明湖自古有名,但现在很多年轻人听说过它还是因为一部电视剧。琼瑶大妈前些年拍了一部《还珠格格》,编撰了乾隆南行,途中留下风流种的故事,里面有一句著名的台词:“皇上,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游方也不想吓着餐厅服务员,但是他没办法,感觉就是饿,吃了一碗再点一碗,让服务员来回跑了七趟。从小二舅公就曾教育他,无论再饿也不要狼吞虎咽,否则会伤身,吃东西一定要仔细。所以游方吃的并不快,一直很认真的细嚼慢咽,但筷子始终没停下来,吃了快一个小时才放下饭碗。

游方还是想溜,不论老头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游方也不想因为好奇而纠缠。毕竟身上背了四条人命,而这位老人家是目击者,谁知道他会有什么企图?论功夫又不是对手,趁着真正的身份没有暴露,还是赶紧脱身为上策。

刘黎一挺身从栏杆上跳了过来,拍着游方的肩膀道:“有你这么请教前辈的吗?看看日头也快中午了,怎么也得请我老人家吃顿饭吧?昨天说好的,今天找个地方边喝边聊,年轻人,不要着急。”

外行看热闹的话,套路练习其实很简单,十二形的拳架子从头到尾演练完毕也就半个多小时。游方收了架子之后在湖边静静的站了一会桩,感受全身气血运行的那种欢畅感,身体的劳累一扫而空。

颓子与大光头的手机还在,游方想了想,将两人手机中的各种信息都拷贝存储到自己的手机中,然后将手机卡抽了出来销毁,剩下的东西除了若干现金之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或者能表明身份的。

游方赶紧一摆手:“打住打住,听您老的意思,是要收我当徒弟?”

这种人很难对付,能料敌先机而且也懂得趋吉避凶。不是死下苦功就能练到这个境界的,要有很好的资质和悟性,甚至还要有机缘得到秘传,因为功夫到了这个程度,往往都有特别的练法,一般公开的拳谱中不可能有记述。

“是朋友,也是我敬重的长辈。你只需要回答,吴老现在怎样了?”

游方也撇了一眼,那面玉牌大约五公分长、三公分宽,白色的质地十分莹润,灯光照射下表面隐约泛着一层嫩黄的浮光,镂刻的花纹异常流畅精美,由于粘着沙土看得不是十分真切,表面似乎还有淡淡的雾状土沁。

游方手里这面杨公盘已有近四百年的历史,明末休宁汪家的老字号所制,是三年前他离开家乡去北京闯荡时五舅公莫正金送他的。方形盘面中的圆形转盘材料是坚硬的山核桃木,原先纯白的质地如今已变的牙黄,表面有一层脂状的侵润已深入木质纹理。

游方:“怎么会看见呢?这种东西当然是戴在内衣里面,直接贴身佩在胸前。”

电话那头的谢小仙莫名脸红了,声音有短暂的停顿,呼吸也变得有些不规则的急促。游方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在电话中也能敏感的听出她的反应,这位警花似乎有点紧张羞涩,可自己并没有调戏她呀?

过了几秒钟,谢小仙才匆匆说道:“知道了,我先挂了,你租房子要帮忙的话,别忘了找我。”

游方收起电话,不知是天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脑门竟有了微汗。他真有点怕了谢小仙了,这位警官咋这么多事情,难道是自己辈子欠她的人情?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到了刘黎留信约定见面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游方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宽松的衣下摆很长,古剑秦渔藏在腰间,将那块玉牌用黄绸包好揣在身,背着旅行包打扮成游客的样子出门了。

他没有打车,先乘746路公交车,然后换乘622路,到站后前走不远,就是八大处公园的入口。一路他都收敛灵觉含而不发,凝神注意周围一切异常的反应,却没有什么发现,这样一路来到八大处,精神已略有些疲惫。

西山八大处之所以得名,因为这一片地方分布着灵光寺、长安寺、三山庵、大悲寺、龙泉庙、香界寺、宝珠洞、证果寺八座古刹,其中灵光寺中还有佛牙舍利塔。从风水“来龙”的讲究,这里是太行山余脉,与现代地理学是一致的,而风水还有更多讲究,此处也是这条龙脉尽头“吐珠”之地,于前方颐和园的湖中“取水”,风水局有天然的地势也有人工的凿建。

八大处的地势很有特点,北边翠微山为玄武靠山,东边卢师山、西边平坡山左右龙虎拱卫,怀抱的方向略朝东南,正对着北京老城。三山地势呈环绕状造就了八大处冬暖夏凉的小气候,此时正值夏秋之交,满山苍翠叠秀,泉流点缀其间;远望红叶初彤,映衬苍翠,地气开舒而灵枢汇聚,清爽宜人。就算是没有掌握灵觉的人,只要精神饱满,行游其中也会觉得很舒服。

这里的游人与故宫等景点不太一样,近郊的游客与香客比较多,“旅游者”比“参观者”多。旅游侧重于对环境的享受与体验,而参观侧重于对名胜的欣赏或好奇,严格的说起来,如今各大著名景点中拥挤的游客,大多都是参观者。

八大处北边紧邻香山,这么大一片野外山林当然不可能有围墙,所谓的公园入口只是在进山道路设门售票。游方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掏了十块钱买票进门,他是来见刘黎的,同时也提放着胡旭元那伙人,因此不想轻易乱闯野地。

很多地处郊野的风景区都有两个特点:其一是旅游线路的人气很旺拥挤的很,但是离不了多远就是不见人的野地,甚至人迹罕至,比如黄山、神龙架之类的地方最典型。其二是白天人很多,夜里空荡荡。一丘之隔、一日之间,人气反差极大。

游方八点多钟就到了,比刘黎约定的正午早了三个多小时,随着一批进香的居士入山,他也想仔细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心中有数。他以前自认为是老江湖,最近却发现自己行事还是不够老到,一不留神总会留下很简单的破绽,一定要注意。

游方的脚程很快,在最短时间内将八座古刹周围都转遍了,对于这一带的地势以及地气分布观察的很仔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盘”。然而眼见已经过了中午,仍不见刘黎的人影,从宝珠洞出来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从午时进入了未时,老头显然是失约了。

游方很失望,不仅因为罗盘在刘黎手中,他也真的想见老头一面。难道是因为地方太大,刘黎没有发现他?即如是自己在八大处找一个人的话确实不容易,别说钻进山野密林如大海捞针,就算猫进某座古刹躲着不出来,发动灵觉都不容易查找。可是他已经在八大处旅游线线路转了一整圈,够显眼的,以老头的眼力与本事,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难道是有事耽搁了,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还是老头故意放他鸽子?正在纳闷中,游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禁仅眉头紧锁面色发苦,下意识就想掏罗盘,随即反应过来罗盘已经被刘黎拿走了,而自己身边并没有带新的。

他在猜测一种可能——刘黎想让他干什么?假如情况真如他的猜测,那可太难办了,简直是要命!

:预告,本明日架,时间大概是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