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通常的习惯,游方把事情说穿了,提醒身边的人莫要当或跟着起哄也就到此为止。但在吴屏东老先生面前却不好不继续答话,否则总觉得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关怀。此刻又想起离开家乡前,莫家原的莫老太公特意嘱咐的一句话“人在江湖,心可以冷静,但人不能麻木”,心里一翻个,还是开口了。

吴屏东单身一人住在北京,他的妻子原先也是一位颇有建树的文物工作者,两人年轻时是大学同学,感情曾经非常好。后来妻子去美国进修,然后找了个机会就留在了美国,几年后拿到了绿卡。凭借着丰富的专业知识以及祖上留下的积蓄,从事古玩行业,事业经营的越来越好,十几年前在纽约开设了一家古董商行,名叫玉翀阁。”小说“

吴老见他站了起来,做了个手势道:“课堂讨论不是提问,你坐下说,不要紧张。”

在坐了二百多人的大教室里,吴屏东的开场白竟然是民间流传的一些老话:“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他没有介绍古代民间的那些迷信说法,而是解释这句话在不同的年代都有什么共同的、有价值的道理——

等到2009年9月开学的时候,游方背着包就进了北大,他不是走去的,也没有打车,更没有去挤公交,而是被专车接进了校园。办法很简单,先去北京西站,顺着出站口的人流去找各大院校的迎新接站点。

离游方所在店铺不远的一个院子里,有一家专营高防古瓷的店面,店堂中挂着一张大幅照片,是两个婆娘的合影:其中之一是美国前总统夫人现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据称是地球最有权势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好却总爱管中国闲事的老婆娘;另一位就是这家店面的大嗓门店主。

游方一瞪眼:“既然是买东西,交了钱就应该把东西拿走,你当我是打劫的吗?”张经理不得不接过那个装着碟片的方便面纸箱,一转身就跟做贼似的溜了,只留下游方面带微笑站在马路边点钞票。

游祖铭摇了摇头:“那是两回事,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学很多东西,下的功夫并不少,不要小看你爹的努力。”

母亲走后仅仅一年,有一次游祖铭去洛阳办事待了好几个月,回家时领了一位妖精般的女子,名叫兰晴。父亲一进门就大声招呼游方:“成成,快过来,叫兰阿姨!”成成是游方在家的小名。

而池木铎本人并没有什么纨绔习气,毕业后就职于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而且经常参加基层考古工作队的发掘工作,非常热爱自己的事业。这样一个小伙,各方面条件几乎都无可挑剔,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快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谈对象,偏偏看中了游成元,展开了既含蓄又热烈的追求。

刘黎提着筷子怔了怔:“摆弄瓷器?你的家传不仅是风水?”

在中医望诊中,天庭的气色很重要,它能反映一个人的健康状况。而一位高明的中医,甚至可以从一个人天庭的形状,大概推断出当年胎儿出生时的气血状况,因为它是出生前后形成的,且与父母受胎时的身心状况有一定的关联,进而大概推断此人的父母如何。

刘黎:“大有关系,你既然是个内行,身处济南元神又受了伤,按风水地气之说,待在什么地方最合适,还用我教你吗?”

此时的游方还不清楚,刘黎所教法门就叫“小雷音诵”。不是人人习练时都有雷音滚过腑臓筋骨的感觉,像游方这样习练内家功夫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行,单凭默诵不会这样。

似乎他的灵魂世界打开了一扇门,拥有了以前所不具备的“能力”。这种感觉并不太陌生,他自幼习内家拳法,三年前第一次明白何为“拳意内劲”时也有类似的体会。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并不能完全掌握这种能力,甚至没有办法控制其带来的麻烦,是祸是福并不清楚。

游方想了想:“就说那些盗墓贼吧,盗大墓往往都请懂风水的掌眼先生。想想那些墓主人,当年请地师按风水布,却成了后代蟊贼掘墓的线索。若风水真有神异,为何不能护佑,反让尸骨遭殃?这就是个笑话!”

如果功底不够的话,完整的套路也是演不下来的,比如最简单的长拳套路中一个侧身飞踢的动作,没有练过的话一般人做不出来。演法与练法和打法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看一个人的演练套路就知道功底怎么样,同时打法中的很多招式是从套路拆解中变化而来。

以游方的症状,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严重,也不会明显的影响到一般的日常生活,换个环境逐渐淡忘,将这段经历埋藏在记忆深处而已。但游方也不完全算普通人,这就有麻烦了,在此困扰没有解决之前,他很难继续修炼内养的心法,不合内外兼修的养生安神之道,耽误的时间太长,内家劲力还有退失之虞。

狂狐如意算盘打的好,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年纪轻轻的游手中,而这个梅瓶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其后几十年我辛辛苦苦又找寻到几名弟子,资质能继承我所学,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得善终。狂狐已经是我看中的第九个人了,虽然明知此人非善类,我还是想试一试,看看能否劝他重新做人继承我的衣钵。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非我本愿,所以更不走运,我还没上门,人已经栽在你手里了。”

说着话老头伸手捂住裆部,又在小肚子上揉了揉,动作很是滑稽。游方却笑不出来,神情变的更严肃,因为老头揉的地方就是刚才他转身的一瞬间拳脚意念所向。

过了几秒钟狂狐才开口说话:“姓游的,真是小看你了!但我不明白,我待你不薄,可有什么开罪之处,你又是哪条道上的?”对方守在洞口上面,此刻说别的没用,先搞清楚他的来路要紧。

炸开的盗洞打到卵石层的边缘,接下来怎么处理也是大光头与颓子的事情,干这一行的都有自己的绝活,既然有准备就应该能穿过卵石层不引起塌陷,游方的任务只是指路而已。当大光头接替休息的颓子进洞,穿过卵石层到达主墓室后墙外时,却意外的发现那里有一具尸骨,于是赶紧上来报信。

从居住环境学角度,上述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罗盘磁针异常说明了当地的磁场异常或不稳定,可能有对人不利的因素存在。如果端着罗盘到高压线附近走一圈,就可以发现磁针的种种异动,那附近确实不适合居住。

一方面是因为他敬重吴老,既然对方求教,他就不藏着掖着;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没当回事,反正都是江湖忽悠人的玩意,在吴老这种大学问家面前有什么好故弄玄虚的?但吴老的态度却很认真,至少比游方本人要认真,从来不轻易下什么结论,总是试着以自己的知识去解构,并经常与游方一起探讨。

这段时间,游方除了在阴阳宅建筑结构方面很有收获,在风水方面并没有学到更多,但对以往所学的理解却透彻多了。

吴老也明白,游方这种毫不藏私的态度对于江湖人来说是很难得的,所以他也很感谢,没事总把游方叫到家里来吃饭,平时的关照也很多。后来吴老发现游方手中有一面雷发宣用过的老罗盘,简直是爱不释手,没事就叫游方带着罗盘到他家去,以探讨风水的名义拿过去把玩不已。

去的次数多了,游方也不好意思总是白蹭人家的饭,经常揣着罗盘、买好菜、拎着酒吴老家报到。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还是因为一只赝品元青花梅瓶。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底,在校学生们男男女女过新年,各班级的活动很多,大多是聚众娱乐、集体吃喝等等。游方在陈军那里淘了一台七成新的二手电脑,租的房子里也接了宽带,没事蹭蹭课、练练拳、打打坐、网查查资料再去图馆读读,日子过的很充实。

这天游方正在网看一个名叫“徐公子”的网络作者写的仙侠小说,手机突然响了,吴老要他过去一趟有点事情,顺便一起吃个晚饭。游方出门,在增光路买了一只西北风味的烤羊腿,拎着去了吴老家。

反正是熟门熟路,进门也没什么好客套的。然而刚放下东西游方的脸就有点发烧,因为茶几放着一只精美的青花梅瓶,旁边还有几枚碎瓷片。那梅瓶无论从纹饰、釉面、造形各方面看都是元青花的特征,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传世完整的元青花器物可是太少见了,假如这件东西是真品,国际拍卖行特意设局炒出来的价可以亿,若真的在收藏界内部交易,千万也不稀奇。

游方脸发烧是因为他认出这件东西的来历了,不是真品,而是非常高明的仿制品,出自他的父亲游祖铭之手。这个瓶子有父亲的独家标记,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游祖铭这个习惯据说是效仿古代某位琢玉大师,经常在自己制作的器物留下明显的印记,不明底细的人却看不出来。

吴屏东见游方的脸色有异,笑着招呼道:“怎么样,就算你见多识广、眼力活一流,也没见过多少元青花整器?过来看看这个瓶子还有这些瓷片,帮我鉴定鉴定。”

游方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尽量不去看那只梅瓶,拿起碎瓷片端详了半天道:“瓷片应该是真的,断茬的特点比较明显,那时的胎质火侯比明清时代的瓷器要差点,元青花虽然炒的贵,但论烧造工艺并不是最好。……至于这个瓶子嘛,您老能不能告诉我是从哪来的?”

吴老:“你怎么是这个表情?这些东西是一个晚辈拿来的,我要她帮我搜集一些元青花瓷片样本,结果她还送来一个瓶子。我和一些同事都看了,挑不出毛病来,但又感觉不像真的,所以请你掌掌眼,这一方面的眼力活你比我强。”

游方松了一口气:“不是您老自己淘来的?”

吴老笑了:“这些瓷片我倒能买得起,但这个瓶子如果是真的,你认为我能买得起吗?如果是非常高明的仿制工艺品,倒还有些收藏价值。”

游方的语气闪烁:“它不是真的,如果在市场论价钱,几百万到几万都有可能。”

这话说的有趣,高防赝品也是有生产成本的,但在市场中出手的价格却非常不确定,比如同样的瓶子,一只可能卖到百万,另一只可能几万块钱就出手了,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卖的,外行人往往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桌放的梅瓶代表着游祖铭仿造工艺的最高水准,烧造时完全以古法建窑,特地从南方千里迢迢运回的瓷土,专门搜罗来釉料,经过多次实验才烧造成功,烧制过程中“废品”很多,真正成器的比例很小。这么算下来,烧制一批器物的成本很高。

假如一共烧出来十件,平均每件仿品的成本是十万,那么是否在市场中都是以十万以的价钱出手呢?那倒未必!因为这种东西被人收走流入市场,大多是冒充真品卖的,假如其中一件卖出高价赚回了成本,其它几件就是添头,再出手都是净赚,可以便宜的多。所以古玩市场当中赝品的价格非常不确定,不能单纯以仿制成本来衡量。

这个瓶子的做胚、画工、釉、烧造都是游祖铭亲手为之,游方有印象,因为烧成这一件东西非常不容易,记得是在几年前被一位土耳其籍华人买走了,游祖铭要价二十万,是当时家中很大的一笔买卖了。它今天怎会出现在吴老家里?虽然搞古玩的有一个老规矩,就是不追问持有者东西的来历,但游方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又不好开口。

吴老闻言有些疑惑:“听你的口气,已经断定它是赝品,可你刚才根本没怎么看,眼神也不大对劲,到底怎么了?”

游方顾左右言他:“您老为什么不做个检测?”

吴老呵呵一笑,看着游方表情似有深意:“我倒想做个光谱分析,但元青花的样本数据太少,结论还不够权威,所以最近国家文物局也在搜集元青花瓷片,我帮着做些工作,桌这些瓷片就是这么来的。……小游,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有话不方便说?”

游方想了想答道:“我还是想问清楚这件东西的来历,它的确是赝品,不知您老的那位晚辈或其他朋有没有被打眼?”

吴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眼倒是有的,连我都看不出真假,但是你放心,没人当受骗,这东西也不是高价买来的。至于具体的来历,不太方便告诉你,但现在它就是我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既然一口咬定它是赝品,总得讲出个道道来,可别连我都坑了。”

游方甩了甩脑袋,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瞒吴老,硬着头皮道:“给我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

纸笔拿来之后,游方趴在茶几描摹梅瓶的一小块图案,就是梅花树干虬结弯曲处的纹路。他没有把原图全描下来,只是把树干中间某一团看似很精细复杂的勾连曲笔画在纸,然后在旁边又写了一个“游”字,将这张纸推到了吴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