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楚鉴别半天,玉花瓶是只约五十厘米高的镂花白玉瓶,做工似明朝,古铜镜也有些年代。他点头说:“还不错。还有呢?”

于是几个年轻媳妇拉着荷儿上化装室。这一进去就是大半天,时间不知不觉像流水,一流流到晚上七点,汉楚来催她们几遍该下楼用餐,但她们还磨磨蹭蹭蹭了半个多小时才下楼,香君叮嘱荷儿晚上睡觉别把型搞乱了。荷儿笑她疯了,说她顶着这样盛装如何睡,不是要累死她,她不干。

荷儿依如跳脱的兔子,她在外面忙得不得了,她忙着放爆竹,院子里是一片“噼哩啪啦”的爆炸声,不停地听到她尖刺的叫声和纵情的笑声。她在外面放完爆竹又跑到里面,在汉楚的脚下摔响一个扔爆,吓得汉楚一跳三尺高,回头望,荷儿已是笑得前仰后合,娇喘不已。汉楚瞪她:“你想吓死我!?”

“我知道,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做得很好。”卢枫偎紧母亲,就像一个小孩子:“你很久没有这样揽过我了,妈妈,我真感觉好亲切,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吗?五岁我就是一个人睡,孤独地睡了二十三年。现在我要成婚了,让我再做一次婴儿享受妈妈的怀抱,妈妈的安抚,妈妈的摇篮曲。”

“你有点自卑。你这人就这样,十年前冷面冰霜,十年后还是拒人千里之外。”

她摇头:“你知我素不喜那种场合。”

他们俩说话算话,年初三下山,初五就赶着起程。卢枫和九隆初八返北京军学院。荷儿没能按预想随卢枫北上,她这边工作一时还分不开身,天泽请丽缇原谅求她给他一年时间,丽缇应允他,他放下了心思,从容工作。每个月抽一天陪她,她心满意足。她不去计较他常去沈园,因为荷儿总是避着他,他也不在乎不能看到她,他多半是为找查理和汉禹,他是来学东西的,他无聊了就上她的小屋坐坐,抽上几支香烟,躺一会就走了。

卢枫的日子更是要单纯些,他除了每天学习军事还是军事,小说诗之类的他暂时放在一边,正如天泽所说,毕竟军事才是他一生所追求的。荷儿一星期至少与他通一次电话,所以最开心,生活最得意的也许是他。

日子不总是有那么多大起大跌的波折,平平凡凡的,轻轻松松的。三月里他去北京开了个会,回来他有时也与部下打打牌,钻钻桌,脸上贴些白纸条,荷儿路过偶尔也上去看看他,他们聊上一刻又匆匆分开。他下班回到家不去沈园时就静坐书桌前对着去年他为荷儿折的那枝并*蒂*枯梅说话,要么对着枯梅写生。

当花非花,雾非雾的柳絮也飞走了,梅子将熟时,荷儿大病了一场,她的胃也出了点问题,想是为穿古嘉蕙新设计的一套裙。使得天泽不得不放下手头工作陪了她两天,看她无大碍才放心投入工作。

“没有什么,你心理明白。”她望他一会儿问:“你拿什么还二表哥?”

李小维接着第二天就派往大6。他必须从最底层的办事员做起,也就是一般的工程设计员。他不在乎。他一到终南就是冒失地去见爷爷,他太想见见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爷爷。李卓然乍一眼被他惊住了,他不管许多,扑上前,拥着老人就是爷爷地乱叫。老人蒙蒙然有好几分钟后,似乎明白些什么,迟迟地:“你是馨子的……”

他接过案宗。开始工作。案情总需时间,总需抽丝剥茧的一点点推理。

“好,我送你。”

“有时是相见不如不见,徒添各自感伤。”他做了一个跳跃式的动作,舞了套拳脚说:“你也该收收性,吟诗作赋不是不好,但是要有主次,休完假,听爸爸说要调你和九隆去学习几年,学现代化军事管理,电子时代来了你不懂电子战别说做元帅。”

汉楚最是喜欢说:“三舅妈你应狠狠地罚这父子,他们对您的美丽熟视无睹”。

“就是,一副古董相。”她嘲笑。

“这边生活怎样,还习惯吧?”

她嘿嘿笑,问他工作遇上麻烦了。他懒洋洋地说都过去了。停下他又问她和卢枫怎么样。一说到卢枫她伤心地就要落泪,说:“半个月前我在军营,偷着观他们的特种训练,卷毛当他们的教官,该死的卷毛哪里把他们当人看,污水泥土,丢他们在蝎子蛇一些毒虫出没的地方,没吃没喝,卢枫一次失手被毒蝎咬了他还处罚他,他存心折腾卢枫……我看不去,一生气就把卷毛丢进寒潭泡了一天一夜让他也受受被整的滋味,可是结果老胖子骂我胡闹,卢枫被加倍受罚。”

她沉下脸。

沈汉禹一张银盆脸,自然地往后梳理,露出饱满宽阔的额头,高鼻梁,中等身材,走起路像极其父,就仿佛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他的贴身秘书是他的妻子周小佛。荷儿常嘲笑她哥未免太肉麻,说如果周小佛对他一点信任度都没有他根本不需要爱她。如果说是单纯为了爱大可不必这样张扬。

“但是我已爱上了那片地土,我希望我们俩能在那边有所作为。我可以帮上你的忙,你相信我。”

天泽微笑:“总是他高才,一语说中我心事。”

“不行,爷爷,睡醒了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不会理。”

“呸,什么佐料,他肯定是取笑你。”荷儿呸口九隆,九隆傻笑一下说:“我怎么会取笑你的笨驴,我只是说他爱你爱的疯,要营长大人有险事千万别派他,否则有一天你会给他好看的。”

“不是有你臭丫头坐阵?”

九隆笑:“你今晚不如不去晚自息,帮她温课。”

“你吓我?他不会爱荷儿。”他放下话筒,冲凉。冲凉出来他就看着一笑画的荷儿笑,想:“谁说荷儿丑,我看她像仙女,绝世出尘,哪个女人可以和她比,庸脂俗粉。再说了我自己本身是个美男,美女对我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买花瓶摆设居室?我是要找一个可共心的爱人。他怀着这样温柔的心入梦了。荷儿偎依在他怀里,温情脉脉,她有着世间女子最纯美的眼睛,最善良的心,也有最出色的才华,是她给予了他一切,他所有灵感都来自她,他所有诗句都是为她写,她可以对所有人恶作剧但从不对他,她送给他世上最好的东西,没有她,他不能有镜真做师傅学得一身绝世武艺,不是她,他不能提前一年考取军校参加那场他终生难忘的战斗,而让他看到天泽独具魅力的军事指挥才能。只是,荷儿慢慢离开了他的怀抱向着天泽去,天泽情意款款地张臂迎她,他想呼喊可叫不出声,他想追,却挪不动步。

“你的笨驴很了不起,十七岁就写出了那样情意缠绵的言情小话。”他嘲笑

他马上上前为她选取一枝造型曲折,娇柔的给她。她接过花,放在鼻下闻。

“没关系,有我,我不行,还有市长大人,总有人担。”他笑着解了卢枫穴,还细瞧了下,不由朗笑说:“老张,你看,小丫头倒是怜惜枫儿,豪不损。”再看九隆,幽默地笑:“九隆你以后要少晒点太阳,你这样伤了也没人知道。”

他还是瞪他,只是温和了许多,渐渐的,脸上有了笑意,说声:“九隆我想到了,你过来。”两个头凑在起,卢枫挥挥点点,最后说:“怎么样,听懂了吗?”

沈亭柏笑,拍拍九隆说:“你以后不用跟枫儿斗嘴,有叔叔的小丫头你应付不过来,你让她不行,不让也不好,到那时千万别怨叔叔整了一个头痛你。”

一家人来到大街。大街上热热闹闹,店铺招牌琳琅满目,车如流水,人熙熙攘攘,他们出街不远就有家文具店,在八十年代流行的多是军用书包,所以荷儿也就随便挑选了一只军用包,文具盒挑来挑去选中一个上面印哪叱闹海图案的,其它书笔她不是很挑剔,随父母买。从文具店出来,苏梅语准备帮她买几套上学的衣服,她说什么不肯,说衣服是老和尚一针一针缝纫起来的。做母亲的好无奈。沈亭柏微笑说:“随她吧,孩子妈,我们再逛逛就去下卢锦城家,好让枫儿认识荷儿,上学了他可以帮忙照顾荷儿。”

“肯定没我荷儿聪明。”她的父亲笑。

老人也走出禅房,禅房外是个很大的场院,有几口荷花缸,几株梅——盘龙梅,一庭潇竹。昨夜下过雪,树上还有厚厚一层积雪,红梅在白色的雪映衬下炫人眼目。老人正自欣赏梅雪,一个小小的影子向他这边急奔,还嚷叫:“老和尚,沈亭柏,苏梅语在哪里?”声到人到,一头冲到老人跟前,揪着老人衣。老人笑,摸摸她小光头,慈爱地说:“下山该把头长起来,要不就不象女孩子。”

“为什么?那该给查理。你知道他可是爹爹的得力干将,仅今年一年他就为沈氏净挣几十个亿,他自家的生意都不打理,你怎么可以委屈他?”

天泽出卢府先是往沈园小坐,他的酒醒的差不多,多亏丽缇。他和汉楚他们说笑了一阵才回大院。快到时,霓裳说;“蠢才表哥,你就这样回去,你不想跟丽缇走走?你瞧,夜色多美,正是灯下私语好时光。”

他想想似的笑;“好,我们就走走,我先送你到大院。”

“不用了,才几步路,我自己能。”到底是同学挚友。

车上就剩天泽、丽缇俩个。他们相对沉默一会,还是丽缇先开口:“你酒醉,真没事?”

“没事,我太高兴了一点,有点贪杯,你不要笑我。”

“不会,你对她真好。”她有些儿伤心。

“以后她不需要我了,她有卢枫。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就去哪。”

“芙蓉湖吧,那儿静。”

她点点头,嗯声。车一刻就到了芙蓉湖。天泽钻出车为丽缇开车门。芙蓉湖静悄悄。他们漫步湖心岛。可天泽一时不知说什么。丽缇望望他说:“你就没话说吗?”

“不是,我一时不知怎么说,一年时间,很快,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荷儿也嫁了,她有了好归宿,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了,我想你不会怪我对你太过分。”

“你身不由己,我怎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