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你这么多规矩?我只知我若想妈妈了,我肯定先看妈妈,而不是你老头,古板。”她说着就到处寻母亲:“妈妈呢,爷爷?”

“爷爷您就呆在这吧,您叫我让他不当兵不如把他一枪毙了干脆。您以为我不想吗,但是他被李爷爷迷了心窍,说他追求李爷爷的精神。”

“她在那,卢枫每天都有和她联络。”

“那为什么?”

“但愿如你所说,谢谢,帮我照顾好荷儿。”

“我还不是为哄妈妈开心,我不想像我们初识,害你被人恨,天泽说过舍弃不一定是放弃而是为了得到。”

飞凤楼前荷儿一个人欣赏着面前两个吸烟的男人,他们只管喷云吐雾,像有无限心事,朦胧的江灯拖长俩个年轻男人的影子,江风吹拂他们喷吐的烟雾。他们的眼睛直视江心的沙渚,芦苇枯长,临风沙沙飘荡,水光潋映。卢枫停下车,远远望见他们,下车快步走上前,荷儿听见脚步声就知是他,她没叫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看看情形,一时不知生什么,气氛看去有点凝重,不由他低声询问。她耸耸肩说:“他们一来就这样,也不开口说话,莫名其妙,像要摆深沉似的。”

他推搡着天泽出后园到前院。告别沈园主人。荷儿上前摸摸他额头后,又为他把脉,觉得没什么才让他走,她要留下卢枫陪她,霓裳马上叫:“他要送丽缇回去。”

九隆听完竟也是哈哈大笑,找到和天泽说话的卢枫说:“荷儿有开心的事儿把你也忘了,”说着又对天泽说:“她眼光真不错,一眼就为你选中表妹,自古表妹配表哥,天赐良缘。”

她格格笑:“九隆,听见了吗?他可是承认了,我们今天就在这帮他审一回美,用你男人的眼光看清一点。”

“好吧。”九隆无奈,他一面吃一面抱怨卢枫:“早知我们不如不来,反害她生病为我们煮饭。”

“是。”

“不知道,没想过。”

“我烦恼你也能看出?”

“她说她没学武艺,却为什么可以定你穴?”

“我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向她要,她不给,我就只好——”他笑:“其实她未必知道,她那么多。”

卢枫更是呆呆的作声不得,荷儿?那夜父亲提到的荷儿难道说就是她?一个小和尚,是沈伯伯的女儿?父亲夸她恼自己不中用不替他争气,让他丢面子,她看上去真的是很讨人喜欢,除了脸皮上的小雀斑她无可挑剔。

说话间他们到了芙蓉巷5座,还要向上爬5层楼。荷儿仰望高楼鬼脸笑,这时有熟人出入向沈亭柏招呼拜年,荷儿一口气跑上5楼,看看门牌,朝11号咚咚地就敲,一面大喊:“外婆,外婆,荷儿来了,快点开门,要不我就砸烂了。”

大家笑,绿梅方丈也起身,荷儿拉起母亲,蹦跳地笑,两边小脸因兴奋而粉嘟嘟。一行人走向山中深处。山中石路台矶因岁月久远,闲踏幽长而光泽泛亮。一路荷儿与一笑参禅,渐渐把父母丢开怀,沈亭柏趣笑对妻说:“如今我们的小荷儿是真正的一点大师,与高僧纵谈佛理禅学,于我们两个俗客不闻不问。”

“你没告诉过我。”

他们再说了一阵笑话,天泽正经地与查理寒喧了一番,出候机室,上了他的警车。

他礼貌地立起身,敬礼回答,这是兵的自然反应。胡局长温厚地微笑:“坐下吧,不用大礼。”

他还是站着回答,毒犯已擒拿,大小头目无一漏网。胡局长满意地点头连说好,正要说放他一个星期大假,卢市长撞进来,他望到天泽十分诧异:“小天,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记得才去二十几天,这么一起贩毒案这么快就解决了?”

“多谢卢市长赏识,您可以再加大一点难度,小天不会介怀,小天一定挑战自我极限。”

卢市长哈哈而笑:“好样的,有骨气,我是要对你加大一点难度,不过我还是要老胡放你一个星期大假,我不放,你自己都会放的对不对?”

“对,我要马上去看荷儿,不是想她我不会这么快急着赶回来。”

“小天,你也该长大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想那丫头,她可是枫儿的媳妇,他娘已答应七过沈园,你该满意了。”

“我不管她是谁的媳妇,我要见她,卢叔。”他礼貌性地顿下说:“我自己并不是很想见,甚至可以说我想尽力忘记,不过我心好痛,我自己也说不清,您就不要问为什么了,再见。”

卢市长木讷讷,被他搁在那,胡局长和他对视一眼,俩人竟是啼笑皆非地朗朗笑起来。末了,卢市长还学天泽舌:“卢叔您就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他学着笑:“老胡,你听听,天下竟有他这样的混小子,他可真不是个男人,还是小男孩儿。”他用汉楚的话评价天泽。

天泽说去找荷儿可他并没去沈园,也没回大院,他径直去了灵山。他知道爷爷这次不能去,荷儿也不会去,两家都有太多客人,荷儿还有卢枫。他一个人上了灵山,他有些许惆怅,这是他以往没有过的心事,山上的梅零星地开了些朵,他先在山中徘徊了一阵才去拜会绿梅方丈师徒,然后上后山泡温泉,他仰躺氤氲的水面。又是一年,他的心今天不知因何而乱,他泡在温水里很长很长时间,以至镜月怕他有意外,因为他进寺院时,有些心事重重。他亲到温泉,现天泽竟坐在水里睡着了。熟睡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安静。他太疲惫了,他看得出,他打心理怜惜面前的少年。他没有打扰他,站立良久,返回禅院向师傅禀明后,派了一个小弟子往后山守他。

天泽梦中无物,他睡得极是香甜。当他睡醒已是黑夜,天上无星,只听山风呼呼地狂吹,像是要下雪。他再浸了会身子跃上水池,裹了睡袍,径直下山。

“天泽哥。”他身后猛然一个声音吓他一跳,忙回头,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

“心明?你怎么在这?”

“师傅叫我在这守你,你为什么难受,以前你可从不这样,你想荷姐姐吗?”

“不是,她就在山下,我想她就可以看她。”

“你为什么一个人独自上山?”

“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是习惯,当我习惯了一件事后就总是这样。你冷吗?为什么不多穿点?”

“我们天天习武,不怕。”

他笑,摸摸他光头。他往小木楼换了衣,再去斋堂,众僧都等着他。他道歉地坐下,皮皮鼠和侏儒貂从他怀里钻出,跳上桌,表演舞蹈,玩杂耍,皮皮鼠还特别跳上绿梅方丈的光头上,像个监寺,众和尚免不了笑一回,小东西让他们想到荷儿。她总是有法使寺院有笑声,不是沉闷的罐子。而今夜她无论是不会来的。天泽仿佛察觉因为他影响了众僧情绪,不由歉疚。他本是个快活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快而制造了别人的坏心情。他简单扼要地说了说自己这次外出侦案工作说:“可能是那些白白的毒品叫我心情恶劣,我实在太痛心。”他讲完就把不快抛弃脑后为饭局炮制笑料。一时寺院又有了欢乐的笑声。

像往年,年夜饭后众僧在后禅院烧起旺盛的炭火,唱起他们的歌。天泽把面前的僧众当作他的父辈,兄弟般,和他们亲切地交流说笑弹拉,他还特意请绿梅方丈今年守岁图由他来画,往年都是绿梅方丈亲自挥笔。老人笑着应允。

年夜饭后,荷儿打电话卢府,卢市长接的电话。卢市长先问天泽有没找她,说他回来了。她回没有见到。卢市长奇:“他上午十点回的,十一点未到就出局里了,他说去找你的。”

“他也许回家了,家里热闹,拖着他了。我问问。”她又跟卢枫通了话,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放下电话,转拨大院电话,老将军接电话,闻荷儿说,十分诧异说他没回家,一家人都在奇怪他不回来也没个电话。她放下话筒,心理涌起莫名的丝丝惆惘,她想他回来了不回家也不招呼家人,也不联络她,他心理定有心事。她看着一家人,老老少少热热闹闹,开开心心,欢声笑语不绝,没人留意她,就悄悄出门,开上车出了园子,她知道他此刻哪里没去定是去了灵山,她要去灵山找他,她没打他手提,因为她不想他知道,要不他肯定不准她去。寒风冷猎地吹着,她只听风在窗外呼呼,犹如鬼哭狼嚎。她出门时是九点光景,她飙车样飞驶,约十一点到苏镇,又放车,又爬山,风又阻,又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才到断崖梅。她听见寺院的歌声,笛声。那笛声她一听就知是天泽的,她心好像放回肚子里,那份挂心也不是那么重了,她脸上露出一点儿笑,安心的笑。她在断崖梅前小立了一会,梅没有去年开的盛,只有零星百十朵,红白相间倒也不孤独,倒也有几分彩。她迎风站了一会,习惯性先上小楼。这时寺院已寂静下来,整座山便唯有风声。她推开竹篱笆,小楼在一片漆黑中,潺潺溪水为小楼注入活动之气。她举目梅枝,天上竟是飘下雪花,雪越下越大,不一刻雪如鹅毛,纷纷扬扬。她想起天泽奶奶,不禁幽幽地息叹,举手去折低矮枝头一枝并蒂的梅。这时一双手轻轻为她折下,她漫漫回转身。她惊喜,接过花。

“荷儿你一个人来的吗?”折花的人当然是天泽。

“是,你回来为什么不回大院,也不联系我?”

“因为我习惯了,我知道两边都有很多客我不想影他们。”

“可你妈妈来了,她想你,你不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想,不过我习惯了想,见面其实只是形式,徒添她的伤心,见到她就仿佛见到一枝结着无限哀怨的梅花,我怕见到她的眼睛。”

“是啊,我也怕,她想你为什么会想成这样,我妈也想我,可不会像她这样哀伤。好凄苦似的。”

“所以我宁愿来山上看满山梅。”他说着,笑下:“我们仍去断崖梅,我喜欢坐在那梅枝上吹笛,好畅心情。”

“也好刺激,下面是万丈悬崖,涧水淙淙,又好诗情,还有朦胧的亭灯,伴着漫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