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要在我们本国的土地上拖垮我们啊!”达克拉恨恨地扔下头盔。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弗莱德点头赞同道,“并且要留下五千人在峡谷两端重修隘口,保障峡谷通路的安全。”

自从那一天的作战会议结束,米拉泽男爵连同他的士兵们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在军营中露过面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但似乎每个人都认定他是不可能完成这个太过艰难的任务的。他的保证几乎成为了军中诸位大人的笑柄,文森特将军闲着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抓住他的同僚高声嘲笑所谓“年轻人的卤莽”,与此同时,在军营的另外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中,拉齐斯伯爵他们大概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完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米拉泽男爵,那个每次让我想起来都忍不住一阵恶寒的年轻贵族。

“弗莱德,什么时候带我们也去见识一下啊?不要整天老缠着米莉娅嘛。”凯尔茜凑到弗莱德身边央求着。

“今天晚上,请您务必携同米莉娅小姐出席拉伯汀伯爵夫人的沙龙。”米拉泽男爵抽出一份邀请函递给弗莱德。

“我年轻的侯爵,你完全有资格胜任更尊贵的职位,如果你有什么愿望,我会满足你的要求。你会用行动证明你的忠诚,是吗?”国王陛下以十分友好的语气问询弗莱德,可他的言辞却更像是命令。还有什么办法呢?我的朋友只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职位。

“您的委任证书马上就会到来,而我,年轻的先生,希望您提前知道这个消息。我不该告诉你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我太高兴了,毕竟您是我保举的最优秀的人才,这证明老梅内瓦尔的眼睛还没有花,哈哈哈……”

“他这是在谋杀他的士兵!”红焰的心情也有些烦躁,“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中都明白,他们是必败的一群,可他们也必须坚持下去。

我们在战斗,敌人也在战斗。我终于看见那金的王子放下了将领的矜持,以一个战士的姿态去战斗。看着他的身姿,我觉得他即便没有王室的血统和统帅的地位,也绝对会以一个勇者的身份誉满天下。他手中的骑士剑明亮剔透,甚至连鲜血都无法玷辱它的光彩。它一次次挥向城头最勇敢的战士,用他们的名字增添自己的光辉。如弗莱德在坎普纳维亚所做的一样,这智勇双全的领袖总是出现在战场最危急的地方。即便是在拼死搏杀,他似乎也在放射着太阳般的光辉,每当他的身影闪过,都会引起一阵骄傲的喧响:

“撤退,防御阵型,骑兵准备。”弗莱德下令,然后我们走下城墙。有人吹响了撤退的号声。德兰麦亚的士兵们在彻底丧失勇气之前离开了战场,他们曾经离“胜利”这个美好的词汇那么近,可它始终是清晨缭绕的山岚雾影,虽然就在身边,却始终无法把它抓在手中。

“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份荣誉感不仅仅属于贵族呢。”我回答,“你这么做,说明你还没有被战争变得疯狂,还是一个有感情的正常人吧……”

我随着大队人马一同进入城门,这个时候,战局已经稳定。几乎整段城墙都已经站满了我们的战士,真正的战斗只局限在内城城门外的一小块空地上。

而在另一侧,我们这支押运的队伍去而复返,堵塞了纵深的唯一通道。

晚风轻轻吹来,摇动着路边的树叶,出惊悸的声响。我打了寒噤,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查看着温斯顿人的踪迹。

他的偷袭当然没有成功,红焰轻巧地躲开了孩子的攻击,一手抄住了木剑,把它猛扯过来,狂怒地把它磕在膝盖上。坚硬的木剑受到这样猛烈的撞击,顿时断成了两截。

“女海盗船长或许以前有过,但从来也不多。岛上的老海盗们很关照她,这让我有些不服气。你要知道,在凯尔茜之前,我是年轻海盗中最出色的,也是最争强好胜的。”

“瞧你说的,你的事不就是大家的事嘛。而且这一切也都是按照规矩来的。这群小东西在岛上弄得乌烟瘴气,把他们赶出去见见世面,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好清净清净。就这么定了,来,大家都过来吧。”

“先生,你也听见了,她承认自己的罪行。她杀了伯爵,也杀了我父亲。”小菲利的双眼渴求地望着红焰。

“而且,海上还有危险。”埃里奥特说。

“你已经是我们的雇主了,先生,请您多关照。”我握住了那孩子的手,向对着一个值得尊敬的成年人一样对他说。

我现不远处红焰的动作立刻僵硬起来,精灵族原本就纤长尖锐的耳朵瞬间变得更加挺拔,几乎要把自己从主人的脑袋上拔出来飞到我们身边。

“蠢材!”我忍不住一拳把他打下地板。

“谢……”她转过头,看见我,有点吃惊,但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

我们绕过一条弧线,向左前方已经脱离战团的雷利的阵地奔去。雷利正在迅地重组自己的防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稳住阵脚,为我们最后的胜利奠基。可我们离他太遥远了。按照现在的度,我们肯定在到达那里之前就已经被追上。在我们后面,落后的士兵已经被那道无声的铁流无情地吞没。

普瓦洛的脸上已经略显苍白,但他仍然执着地与我并行,冲在队列的最前端。我们以敌人所不能预料的度向前飞掠,白色的光芒在我们身上闪烁。距离越来越近了,我甚至能看见他们讶异敬畏的表情。没有什么骏马能够像我们这样的奔驰,这样的冲锋已经越了所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

温斯顿人没有想到弗莱德会采取这样的举措,短暂地慌了手脚。当他们能够作出反应时,两军已经距离的很近,我们无声而凶猛的敌手已经无暇展开全力的冲击。

在里贝拉公爵的指挥下,两个步兵方阵像两座会移动的小型堡垒,缓慢而坚韧地移动到阵地前,似乎并不急于找到突破口,而是像两把大锤一样不停地向前锤打,将防线前排的阵列不住地向后压去。如果说雷利一贯奉行的是一种“点对点”的防御的话,那么里贝拉公爵正在施展的,是一个“面对面”的进攻。

他们因恐惧而畏缩,因此恐惧惩罚了他们。

仅仅由大约一百名骑士组成的队列毫不畏惧地向左翼阵地冲去,正如我曾经见到过的,除了马蹄声,这群遮住了面孔的死神再没有出其他多余的声响。而在他们背后,温斯顿人歇斯底里的呼叫声没有一刻的停歇。在他们眼里,或许这群战士中的战士就是无敌的象征吧,只要在他们出现的地方,就伴随着荣誉和胜利,即便他们只有哪怕不足百人。

好吧,好吧,就算弗莱德是那股飓风,我相信,他完全做的到,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可为什么要让我来负责这支军队的后勤保障工作?和他们冗杂的兵种搭配相比,一万五千人的总人数实在不算多:这里有两个轻骑兵大队,这是麻烦最少的部队;三个重骑兵中队,注意,我说的是三支中队,而不是一支大队,因为三支部队的编制是相互独立的;一个半弓箭手大队:他们的武器包括长弓、短弓、制式弩机等等等等,甚至有一个小队配备的还是我从没见过的非部队制式的猎弓;两个半长枪兵大队,他们的装备有的是专门对付步兵的单手长矛单手护盾,有的是标准双手长矛,有的是双手加长矛刺,还有……对不起,我实在记不清了;另外轻重步兵若干大队,他们的武器更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我敢说,这支正规军使用的军械比许多强盗团伙装备还要杂乱,而且其中许多都是被一次次战争淘汰下来的古董货色。我猜,仅仅是统计工作就足可以花去我十几天的时间,更不用说抵住层层阻力和军需处打交道:

米盖拉陛下左右为难地看着我的年轻的朋友和他众多的控诉者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决断这件事。他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军务大臣,希望他能够缓和这尴尬的窘境。

他们终于在战场上出了叫喊声,那声音陌生而熟悉,和在此之前他们的敌人一次次喊起的战场上的惨叫声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无论是多么英勇的战士,在死亡近在咫尺独自面对绝望时,和普通人大概也并无二致吧。

在交错的刹那间,我不知道是否是一种错觉,路易斯太子的目光忽然转向我们,看向在我们队伍最前列的弗莱德。

此后的三天里,除了日常的军务检查和命令传达,没有一个人向弗莱德表示友好和透露信息。一些级别远比弗莱德低的小贵族们经常忙着准备作战会议,可弗莱德一次会议也没参加。我的朋友被友军摒弃在正常的战斗序列之外了,在营地中,友军的士兵看待我们的眼神都带着嘲讽的神情,让我想起新兵时在“背影”卡尔森的逃兵小队时的待遇。不,甚至不如那个时候,练习逃跑固然是耻辱的,但在内心深处谁不希望在充满未知死亡危险的战场上逃得性命呢?可现在我们接受的目光中更多的是同情,是对愚蠢的同情。所有人都把弗莱德看作是不知好歹顶撞上司的傻瓜,而作为他的下属,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情。

“她并没有干什么坏事啊,甚至说,她还从自己人的手中救出了一个孩子。”我分辨道。

这个问题,弗莱德绝对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