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瓦洛的解释并没有让我释怀,而是更加让我疑惑。如果魔法的威力无法破坏银盾城堡,那么米拉泽男爵将会采用什么方式来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呢?

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坚城一夜之间就被摧毁了。没错,我说的是“摧毁”,是从王国版图上彻底消除的那种“摧毁”。

“真是气人啊,有人有的玩还嫌累,哪像我们,来到辰光城那么久,连舞会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是不是,埃里奥特?”凯尔茜在一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插嘴,她的话获得了黑暗精灵的支持。

不仅如此,他还像个称职秘书一样为弗莱德整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邀请信函,并用最快的时间判断这是否是一场必须参加的聚会,参加聚会的会有哪些人,会提到什么问题,弗莱德应该如何表态等等。这的确帮了弗莱德很大的忙,在贵族圈子中虚伪的人际关系交往中,我的朋友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天生的弱者。尽管他接受过的贵族教育让他可以近乎本能地运用正确的礼节面对任何人,但要让弗莱德在上流社会微妙的人际网络中独自开辟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这就太不现实了。

“侯爵阁下,您已经用您的战绩证明了您的价值,狮子并不会因为年幼而畏惧绵羊,我认为您完全能够胜任这个光荣的位置。”加列特公爵忙不迭地说,他的话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赞同,似乎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就在片刻之前,他还以“年纪尚幼、经验尚浅”为由坚决反对克里茨伯爵就任这个职务。

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对内廷事务一窍不通的生手了,起码我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让我站在这个国家最中心的大厅里,所以我知道,他口中的公主殿下是尊贵的陛下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公开承认的唯一的孩子卡莫里公主。而她的夫婿,正是梅内瓦尔先生的二儿子克里茨子爵。

“可他们是真正的勇士。”弗莱德赞叹着,丝毫也不掩饰对敌手的钦羡,“这样的军队是任何一个将领都梦寐以求的,能够打造这样一支军队的人,和历史上任何一个创造历史的伟大领袖相比都不逊色。”

相比之下,我们的进攻明显乏力。战斗已经进行了太久,疲惫早已悄然附着在士卒们的身上,只是原本占优的局面让人刻意地将它忽略了。现在,情况极转直下,不利的局面十倍、百倍地放大了疲惫的效果,让我们的战士们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一次次屈服。

当对胜利的渴望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即便是最卑微懦弱的人也会慷慨赴死。

内城城头上,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温斯顿士兵们并没有趁着这难得的时机好好休息。他们雀跃着高声呼呵,用自己兴奋的喊声弥补着这些马上勇士的沉默。那是他们的骄傲啊,他们的名字令人畏惧,他们的身影让人退缩。

他叹息着说:“我是不是也有了愚蠢的贵族的荣誉感呢?”

“退入内城!”温斯顿的指挥官大声命令道。在失去了城墙的依凭之后,以明显劣势的数量迎战数倍于己的敌人是不智的。我们的敌人已经承认,外城的陷落无可挽回。

全歼,一个也不放走!当对手是骁勇的温斯顿骑兵时,这个命令并不容易完成。我们所做的一切几乎全部是为了把这群骑手留在原地,消除他们漏网的一切可能。货真价实的物资和真正的战斗放松了他们的警惕,失去了马匹的车辆剥夺了他们的坐骑。雷利在两侧的山林里现在埋伏着大量的士兵,杜绝了他们从两侧逃脱的可能。红焰率领一队轻骑兵封锁了他们的去路。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弗莱德还亲自率领三百人在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组织了第二条防线,绝不让任何一个温斯顿人活着逃回城去。

“保持警戒。”罗迪克的喊声从阵前传来。为了不露出马脚,士兵们并不知道这是个有预谋的圈套,车上装载的也真的都是物资。事实上,我们就是一支真正的运输队。虽然可能性很大,但谁也不肯定今晚温斯顿人会不会上钩。如果他们不出现,这一队物资真的会送到我们前线的营地中。

“我说,停止!”明白了他是故意违背自己的指示,红焰忽然暴躁起来。他抢到小菲利身边,想停止这孩子的动作。小菲利忽然愤怒地转身,用手中的木剑砍向他的老师。

“凯尔茜?”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但让我意外的是眼前这个人居然能够毫不避讳地告诉我这些。

“我会的,谢谢您了。为了我们的事情麻烦大家……”凯尔茜不安地表示着歉意。

“蒙太拉伯爵?”凯尔茜的脸上闪过一层厌恶的神色,“没错,有这么回事。我洗劫过他的船,并且把他杀了。”

“我觉得也没有把握,毕竟,彗星海那么大。”普瓦洛也反对。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小菲利的声音开始哽咽,渐渐低下头去,但没有多久,他定了定精神,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问:“你们接受我的雇佣吗?”

“还记得我们的朋友凯尔茜吗?”那天,休恩从弗莱德手中接过货款,忽然问道。

“如果我没有轻率地出击,如果我没有被包围,如果我能够更早一点决定,他就不会死。那是我的错……”

给我一碗水!”米莉娅大声说着,带着气愤恼怒的情绪。一碗水递到她的手中,那是我。

事实上,温斯顿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有一支队伍拖住他们,给雷利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重新整理队伍,让我们能够聚拢在一起,我们不可逆转的数量优势就会再次体现出来,胜利终究是我们的。只是在这个当口,我们无法反击。无论是脱力的弗莱德还是重伤的红焰都不可能在策马回奔拦截身后的追兵了,而我则根本没有指挥骑兵正面冲杀的能力,甚至没有再继续战斗的勇气。

八百人,他的魔力支撑着整整八百人的队列。尽管我对魔法一无所知,但我知道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就是弗莱德的战术。

可现在,雷利的防线正在经受巨大的考验。

两军接触了,长枪手们为他们的怯懦和慌乱付出了代价。在血肉对血肉交换、生命与生命搏斗的长矛互刺中,他们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呼吸,也失去了敌人的尊重。在战马狂烈的践踏下,前排的长枪手几乎是瞬间崩溃。他们象征性地将手中的长矛迎向敌人的身体,却没有指向敌人的要害。在收到远低于预期的杀伤之后他们就开始竭力挣扎,试图躲避迎面而来的致命袭击。如果他们还能再勇敢一点,如果他们还能在坚持一下,如果他们能将胸膛挺得更直、将手中的长矛送得更远,那么,或许温斯顿人的马蹄就将因为他们的勇敢而停顿,而他们也将付出更小的代价。可是,这一切仅仅是如果。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当我们的士卒在下层军官的大声呵斥下停住脚步,刚刚完成防御准备时,在城墙的那一侧、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出巨大的鼓噪声。继而,城门大开,从里面涌出的正是我们最不愿见到的对手:重装骑兵。

“这是一支相当不错的部队。”我们中曾经身居中阶指挥层、唯一知情的卡尔森这样评价这支部队,他把这样的部队称之为“沙山”。沙是松散的、无规则的、难以掌控的,但一旦成堆的沙子聚集在一起,被飓风吹动,向着某一个方向翻滚转动时,这种巨大的毁灭力量就绝不是哪一片树林、一块草地所能够抵御的。

弗莱德高傲地行礼回答:“我能够回答您的只有我的忠诚和诚实,陛下。战神维斯塔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我和我的部下在战场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德兰麦亚的荣誉和您的颜面,倘若您认为大军的崩溃是由于我的过失而非指挥不利,那就请您收回您的奖赏,他们对我并不重要。”

他们惨叫的声音。

如果他愿意,那后续的骑兵部队完全可以轻松地冲垮我们,只需要绕一个小圈子就可以办到。可他们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一往无前地向我们的本阵冲去。目标明确,毫不贪功,正如那场让我们失去了至交战友的拉玛的龙脊峡谷伏击战。那层层被马蹄刨起的泥土和飞溅的浓浓烟尘无不再告诉我们这样一个事实:六千温斯顿军,竟然全都是骑兵。在大敌当前的宝贵时间里,他们的运输船只放弃了大批军队、器械、粮草的输送,仅仅是运来了六千多匹马匹。

弗莱德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行了个军礼,带着我们离开了。在我离开的时候,看见周围的那些贵族军官们都摆出一付幸灾乐祸的模样。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正被他们耻笑的这个年轻人的意见是多么的明智和正确。

“没错,我有治疗的方法。”出乎我们的意料,红焰爽快地承认了这一点,“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一个黑暗精灵?”

我能理解,那个母亲之所以这样做,是害怕成为邻人眼中的异类,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受人轻蔑。她必须用更猛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成为那安全的大多数。这些感觉我都能理解,但我的朋友不能。在他坚定而单纯的思想中,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即便要面对整个世界,也要坚持自己的真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坎普纳维亚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商人们重新活跃在河道商线上,给小城带来繁忙的贸易,我们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不久前城下那场埋葬了几千人的战斗似乎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而在河的对岸,温斯顿人好像也暂时满足了自己在战争中所得的成果,没有再像南岸动攻势。一切是那么平静而自然,仿佛战争已经离我们远去。

目送骠悍的女匪远去,我们长吁一口气,重新开始我们的交谈。年轻的士兵总是能够很快地找到聊天的话题,正当我们追溯我们的历史到我们的初次见面的时候……

“我和你一起去。”她昂着头说。

“他很勇敢。”那少女看着他满身的伤口,大部分伤口都在前面。

受到了巨大侮辱的公爵几乎被一口吐沫呛死,他忍住愤怒,极度保持着庄重的态度,用气愤得抖的声音说道:

“不会!”士兵们被鼓动起来,那个先前反驳雷利的士兵格外激动,嘶哑地吼叫。

战斗中,我的坐骑忽地高昂起头颅,以英勇过人的姿态出了与这战场格格不入的节奏:

“我们不要从第一条防线就开始埋伏,而是从这里……”他指着通往码头的道路的中段,“我们从这里埋伏,城墙上的弓箭就能提供足够的掩护了。如果他们派遣轻装士兵支援,弓弩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伤亡。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