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不吃,不喝,不睡。如果不是偶尔用一两个单词回应别人的劝告的话,就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两颗几乎同样伟大的将星碰撞在一起,散出血一般的强烈光芒。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个结局,如果说还有什么赢得了胜利的话,那不是温斯顿,也不是德兰麦亚,而是战争。

雷利开始后撤,组织他新的防线。罗迪克和达克拉在前沿尽可能地拖住敌人。

这也正是我反对普瓦洛和米莉娅随军冲锋的原因:他们只能让我分心,而不能提供帮助。

所以,当一阵急促而雄壮的鼓点从温斯顿人的阵中传来时,我觉得手心握满了汗水。

我丝毫也不怀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敌人会做的非常好,因为他们有一个出众的指挥官。他身着一套精美绚目又不乏实用性的骑士铠甲,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不时出调度阵型的指挥命令。尽管头盔遮住了他的头脸,但从他的甲胄和身材上我仍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轻骑兵在装甲的防御力、武器的攻击力乃至冲锋的破坏力方面都要远远逊于温斯顿人最为骄傲的重装骑兵部队,但他们拥有其他部队所不能比拟的绝高机动力。他们的冲锋轻快而敏捷,度是他们最锋锐的武器。一旦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在战场上肆意驰骋,他们就会像寒风卷走落叶一样卷走敌人的生命。

因此,弗莱德制定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么弗莱德伯爵,你就是新的6军少将了。恭喜你,年轻人,还从没有人在像你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将军的。”国王陛下对弗莱德似乎青眼有加,表现得几乎比他自己当上了将军还要高兴——哦,当然,要是一个国王降低身份当上了将军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鉴于卡-古德里安伯爵在战争中所做出的杰出表现和完成的光辉业绩,我决定,授予权杖骑士勋章一枚,并擢升……”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德兰麦亚的拥有者、我们尊贵的国王米盖拉一世陛下。他眼神浑浊,没有什么精神,灰白的头卡在一顶精致的皇冠下,显露出这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的苦恼的疲惫。我想说,他是个很好的人,欣赏和尊敬在战场上为他挽回颜面的弗莱德,对待像我这样的下级军官的态度也很友善。如果他是个花匠或是个面包房的老板,肯定会在市集上受到欢迎、并赢得邻居和买主的尊敬爱戴。但遗憾的是,他是个国王。我看得出,他十分迫切地愿意将自己的国家统治得更好,却缺少一个国王应有的果敢和决断力,这使他注定成为一个没有建树的悲剧主君。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又有着一个怎样的统帅啊!

忽然,温斯顿军中竖起一面湛蓝色的中军大旗,旗帜上绣着温斯顿帝国皇族特有的立马徽章。这面旗帜的出现在我们的军中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一些军官兴奋地鼓噪起来,而另外一些则掩饰不住自己的畏惧,但无论是兴奋还是畏惧,所有认识这面旗帜的人都因它出人意料的出现而感到了意外。

“这是什么意思,文森特将军。”弗莱德冲进中军,大声向我们的前线总指挥问。

“那是一种遗传的反应,她的体质与人类不同,眼睛无法承受普通的光线照射,额外受到的光线刺激使眼角膜和结膜的上皮组织剥离脱落,造成了不可修复性角膜混浊……”

“妈妈,让他们不要打这个姐姐……呜呜呜,是她把丽莎从那个很黑很黑的洞里带出来的。那群叔叔很讨厌,可这个姐姐是个好人,不要打她……”在我们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但随即就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了。

“怎么了?一切不是很顺利吗?你成了一个真正的贵族,这座城、这些士兵都是你的,真真正正属于你的,你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我想过了,以后不能再在晨曦河里当盗贼了。”

我轻轻地穿戴整齐,想从他身边拿走那把“墨影”。

“把他抬到城主的卧房,不要太快,不要颠簸。”我急促地说,“雷利,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城墙上需要你,回去集合你的队伍。队长,拜托您暂时负责城墙的指挥,无论生什么情况,绝不能打开城门出城迎敌。达克拉,你的小队就地解散,归入雷利的编制。罗尔,把还能战斗的伤兵集合起来,随时待命。罗迪克,招集城里的男丁,我们随时需要他们。红焰,和我保持联系,需要弗莱德的时候,一定要来通知我。”我吸了口气,郑重地说道:“弗莱德受伤的消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城主正在操劳过度,正在……不,就说城主正在制订新的作战方略,告诉他们,当弗莱德重新出现在城头时,就是我们欢庆胜利的时刻。”

“请不要将那个粗鲁的败类和我相提并论,我们是真正的军人,不是屠杀百姓的刽子手。现在开普兰在追击敌人的途中失踪了,我保证,一旦找到他,他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里贝拉公爵的语气中带着几许义愤。

火,又是火。就在上一个夜幕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时候,这种闪耀着危险的华美能量已经在温斯顿人心中投下深深的阴影。披着燃烧着的铠甲的士兵终于溃散了,他们惨呼着退却,只求离那晃动着美丽光影的城墙越远越好。真正被烧死的人并不是很多,毕竟只需要后退几步他们就可以跃入道路两侧的河畔中,扑灭身上的火焰。但这巨大的骚动已经足以使城下的敌人畏缩退去。已经攀上城头的士兵失去了身后的依凭,很快就被清扫一空,我们暂时安全了。

为了组织一支我们可以支配的骑兵,取得在战场上细微的优势,我不得不满城搜寻能够使用的牲口,我找到了九头骡子,二十三头驴,甚至还有一匹马,只是这匹马的腿有些残疾。哦,这并不是说它只有三条腿,它只有三只跛脚——或者说他有一条腿稍微长了点,跑起来只是有些颠簸而已,听说在给木材店老板拉车时,除了偶尔翻车之外,它的表现很好。

“只靠正面防御,会不会……”在战前的会议上,罗尔忽然言道。可说着说着,看见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看,顿时脸上一红,说不下去了。

“齐射,第一列准备。”罗迪克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抽出自己的军官制式长剑,指响天空,对自己身边的士兵们大声说道:“为了亲人的荣耀!”

尽管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制止战舰的靠岸,但被敌人摧毁的不足百具的远距离武器实在无力在短时间内摧毁他们的冲锋。几个喘息之后,两条千疮百孔的战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将满满两船久经沙场战争机器运上了码头。在他们身后,更多耗尽了弹药的巨舰排起队列,以我们无法抵御的度向码头迅靠拢。如此高频率的射击,即便是城中丰厚的库存也无法完全满足需要。在第三拨温斯顿人抵达岸边,攻击舰船已经无法获得更大战果的时候,弗莱德也接到雷利的报告:投石告罄,弩箭也不多了。

一只红色的灯笼升起在城墙的旗杆上,代替了启明星的位置,预言着光明注定将要提前到来。随着灯笼的摇摆,河道两端悄然出现了十几支打鱼的小船,借助夜幕的掩护沉静地向战舰靠拢。小船上看不见摇橹的渔人,却都装着一个简易的三角帆。帆被固定好了角度,将目标汇聚在拥堵在一起的战舰。

“一千三,全当您救了我的命。”他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该怎么办?”台下有人喊。

“这个无耻的懦夫!”达克拉低声怒吼。

“我是精灵,人类的医疗理论对我不起作用!”

我真的怀疑开普兰身上是不是带着某种魔兽的血统,他全身血流如注,尤其是背后那一道刀伤已经把背后的铠甲都染成了红色,可他仿佛毫无痛觉,越狂野地战斗,似乎他体内的鲜血是流淌不尽的。如果说受伤给他带来了什么影响,那么无疑是让他变得更蛮横、更危险。

“他们已经投降了。”红烟一边挡开其他盗匪砍向降兵的屠刀,一边不住口地喊着:“投降的向那边跑,别在这送死。”

是的,没有反胃,没有慌乱,没有不安,我已经杀了五个人。

“几只船?”弗莱德的情绪瞬间平复,大声问了望手。

“好,再来!”弗莱德拎着棍子揉身而上,在一阵狂热而友好的气氛中,战局重新开始了。

作为唯一的第三方脑,休恩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竞赛的裁判。他不知道从谁的货堆里翻出来一个小锣,像模像样地站在一边,先敲了一下,示意全场安静,然后清了清嗓子说:

“求您了,长官……”那个少尉带着哭腔呼号。

中队长卡尔森连剑都没有拔就冲了上去,他一手轻托那少年贵族握剑的手,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用他自己的剑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恶狠狠地看着冲上来的卫兵们,那些所谓的卫兵立刻停下了脚步。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卡尔森用绝对的力量优势制服了对手,同时也震慑了剩下的人,完全控制了局面。

“是死灵系的。没错,你是个亡灵术士,而你的左手上,正是黑暗女神苔芙丽米兰斯忠诚的印记。”凡罗那的话正像一颗突然爆炸的火球,震得我们说不出话来。我想象着英俊的普瓦洛终日和支离破碎的尸体打交道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心寒。

日子就在这样的喧闹中度过了十天。已经突入内6龙脊山脉的温斯顿西路军并没有像大多数城池的领主所担心的那样急着攻城略地,而是转向东进去救援被困受阻的中路和东路军。德兰麦亚的军队源源不断地开向北部战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形式一片大好。各地重新出现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似乎除了我们这些从血腥战场上逃生的幸存士兵,每个人都预见到了击溃强大的温斯顿侵略军这一伟大壮举的完成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你们走吧,就说……我死了好了,我会留下来清扫这个地方的。谢谢你救了我,弗莱德。至于你,杰夫,谢谢你和我斗了一路的嘴,让我一路都不寂寞。”

“救命啊……”

“是,先生。”弗莱德接过墨影刀,强忍着眼泪回答。

“你们想过没有?温斯顿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有,既然他们早早在那里设下了埋伏,为什么不用更好的方法来攻击我们?如果他们使用火攻而不是普通的弓箭,甚至不用损失一兵一卒就可以让我们全军覆没。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干?”

我继续返。

混乱中的士兵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根本不听军官的召唤和指挥,没个人都在抢夺着狭小的出口。已经没有人还能控制这群乌合之众了,这支有一半新兵从没上过战场、只接受过砍木桩训练的军队彻底丧失了战斗序列,甚至没有人知道温斯顿人的军装是什么样子的。即便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兵愿意抵抗,也无法阻拦如潮水一般向后涌来的自己人。终于,有人向自己的战友挥舞短剑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骑兵们纵马飞向后逃窜,根本不理睬被战马撞倒和践踏的友军,那些刚才还步调一致向前进的士兵们转眼就把彼此当成了妨碍自己保全性命的死敌,疯一样相互砍杀,地上渐渐出现了被砍断在自己人剑下的断臂残肢。许多新兵被这眼前疯狂的景象吓得崩溃了,又哭又笑地瘫坐在地上,转眼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这个败类!离我们远点!”

“巴克夏一伙足足有二十多人,追着我们跑了四五个街区。后来,我和汤米走散了,被他们包围起来。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反抗,我几乎打碎了巴克夏的鼻子。但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没多久就把我掀翻在地,拳打脚踢。当时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只希望汤米能够脱离危险,顺利地完成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