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我们站在了执政官彼特舒拉茨伯爵阁下面前。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他肥胖的面颊和臃肿的身躯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他深深地陷入宽大的靠背椅子中,将全部的肉体平摊在柔软的垫子上。

我们别无选择,那里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港口,无论是休恩的商船还是凯尔茜的黄金玫瑰号都必须在那里获得补给,尤其是在增添了满满一船要吃饭的孩子之后。而且,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无论是大部分都受了重伤的水手和残破的船只都决定了我们必须在这个港口停留一段时间,更何况我们还负有调动的命令。

这时候,一把短剑向他迎面刺来。

“想想我们要救的是谁,是盗贼!哈哈哈,商船的水手去救盗贼,真是爽啊。要是我老婆知道一定会疯的!杀……”不知道谁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引得所有的水手出一阵大笑。一时间,“救盗贼!救盗贼!”的声音响彻全船。

当罗迪克正面挡住舱门的时候,罗尔已经带着几个老练的水手绕上侧面的缆绳,控制了前舱门左右两侧面的部分区域。和他们初次接触水战的对手不同,年年在船上漂流的水手们熟练地在缆绳和舱盖之间穿行着,就像行走在自己的家里,从对手根本没有想到的位置上起了阴险而致命的袭击。罗尔一击得手后示意罗迪克适当地后退,在舱里憋了许久的温斯顿士兵们根本没看见最前面的出头鸟是怎么死的,看见前面闪出了空挡就挣扎着向后撤的罗迪克冲了过去,刚冲出去几步,忽然听见一声呼哨,从两旁桅杆和帆影后面忽然伸出一柄柄杀人的利器,带走了他们的生命,一道道鲜血喷洒原本洁白的船帆上。

“不用理我的耳朵,哈哈,你是个好样的。除了喝酒,你真是个好样的。”红焰摇晃着脑袋,大方地回答。

“我接受您的好意。”弗莱德优雅地鞠躬示意,“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您应该休息一下您的手臂,这也是对我这个对手的尊重。”

于是,因为年轻的商会团长兼队长的贪心,我们多了一个特殊了旅伴。

我心里一顿,心说到了紧要关头了。

我们试图找码头军事管理处通融,可管理处的大门连开都不开。据说这个门已经关闭了整整四天了,这四天里,一条船也没有被批准出航。

就在普瓦洛转身欲走的时候,凡罗那又说了一句:

“啊,不要打我的脸。啊,都说了不许打脸的,不要再打了,哦,你还打……看我的魔法……啊,你居然不让我把咒语念完,救命啊,救命啊!”

“我在大街上杀了几只猎狗,那是些敢和恶狼老虎正面搏斗的猛兽,都能许多人都看见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和我亲近,包括我的父母。每个人见了我就像是见到鬼一样逃开。以前的伙伴听了父母的劝告,再没有一个愿意靠近我。”

他赌的就是对手畏惧他的武器。

“是德兰麦亚的士兵吗……”

我停止了呕吐,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声大喝让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冲到面前的两个敌人已经向我举起了他们的武器。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兴起抵御的意识,或许是我根本就放弃了生存的愿望,这短短的一下午给了我太多的刺激,反而让我觉得我的死亡不过是这千千万万死亡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了。

他已经死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才智过人的少年的准确估算,第二天,我们接到命令:第七军团全线开拔,急行军增援提特洛。我们出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贵族的子女在成年以前如果犯了罪责,是不允许被进行肉体惩罚的。他们相信,自己高贵的血统不能被平民侵犯,而所有执行惩罚的仆役都是平民。所以他们总要给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寻找一个平民‘替身’,每当贵族的孩子犯了错,都要由‘替身’来接受惩罚,轻的就打手心,重的就要被鞭打。这样的‘替身’最好是孤儿或是弃婴,从小养大,随打随叫。”

“别……别杀我。”里达第斯惶恐地说。

“我们是来喝酒的,不要总是惹事。”埃奇威尔皱了皱眉头,也和其他军官一起坐了下来。

我的眼前浮现出这样的场景:围着火堆的男人们,高举的酒杯,美味的烧烤,甚至还可以加上精彩的歌唱和舞蹈表演,欢乐而疯狂的人群,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美好景象。我又大体估算了一下烤肉业务可以带来的经济收入,按照马蹄铁目前的经营量计算……我得到一个让人窒息的数字。

“他来当兵太可惜了,要是当马贼似乎会更专业一些。”我偷偷地想。

“报告长官,我是前天报到,当时你正在午睡,整个头都闷在被子里,所以没有看见我!”我神清气爽,一丝不苟地回答问题,就是双手提着裤子,实在有碍瞻观。

“弗莱德,弗莱德-古德里安。”

“没有,长官!”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立正回答。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和他们交过手,我杀死过不下三十个温斯顿人,他们中最强壮的大概和你差不多。”

士兵们出不信任的嘘声,的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像弗莱德这样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在战场杀人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弗莱德作了一个手势,我递给那高大的士兵一柄剑。

“攻击我,尽你最大的力量。”弗莱德大声命令,那士兵迟疑着,缓缓地将手中的武器刺向弗莱德。

他为自己的迟疑吃到了苦头。弗莱德用刀鞘荡开刺来剑刃,瞬间靠近这士兵的身体,接着用右膝阴险地顶在了他的胯下。那士兵惨叫着将两条大腿并拢在一起,无力地跪倒在地,然后打起滚来。台下的士兵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看上去文弱秀气的新长官出手居然如此狠毒。

过了好半天,哀叫声才停止,那士兵挣扎着站起身来,努力用剑撑住身体,布满血丝的双眼仇恨地盯住弗莱德,当然,大腿自膝盖以上的部位仍然牢牢地并在一起。

“你没有服从命令,士兵。我要你尽全力攻击。”弗莱德高傲地训斥着处境悲惨的受害者,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你随时都可以继续。”

“啊…………”受到侮辱的仇恨蒙蔽了那受伤士兵的双眼,他不再考虑当众杀死长官的利害关系,很好地执行了弗莱德的命令。尽管胯下的不适让他的脚步踉跄,但他冲上前来的度仍然很快。他手中的长剑全力挥砍,希望用自己强健的体格压倒弗莱德瘦弱的身躯,为自己所受的伤害复仇。

弗莱德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在迅又精确地躲闪过袭来的长剑之后,“墨影”坚硬的刀鞘狠狠捅在了那士兵的小腹上。剧烈的疼痛瞬间抽干了这高大汉子的力量,他再次滚倒在一边。如果说刚才胯下受到的重击让他惨叫不已的话,这一次惨痛的教训更让他只剩下呻yin的力气了。

台下传来震惊的叹息,弗莱德文弱的外表和强大的力量在人们心目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台上士兵痛苦的哼哼让这种反差变得更有说服力。更重要的是,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刚才捅在他小腹上的不是钝头的刀鞘而是锋利的剑刃的话,那士兵已经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了。

弗莱德对自己造成的震慑效果很满意,他轻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失败者,大声向大家宣布:“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温斯顿人并不比他更难对付。”

人群开始涌动起来,那可怜失败者的不堪一击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弗莱德的刻意引导下,他不自觉地就成了温斯顿人的替代品,瞬间冲淡了在人们心目中温斯顿人强大凶悍的形象。人类好胜的自尊心很容易使自己产生幻觉,将自己替换到弗莱德的位置上。我猜台下一定有不少人潜意识中都在想:那么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都可以将温斯顿人轻易地打败,我为什么不可以?

弗莱德并没有忘记帮助自己完成这一转变的手下败将——尽管他的帮助未必是出于本心——我英俊的朋友走到他跟前,撤下刚才高傲的神色,友好地扶他起身,并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你叫什么名字,士兵?”弗莱德问他。

“洛克伦,长官!”他显然并不习惯当众和一个高级军官如此亲密地对话,有些尴尬和慌乱,尤其是在刚刚出丑之后。但我看得出,如果说第一次的打击让他感到受到了侮辱的话,那么第二次被打倒在地已经让这个强壮自负的大汉对弗莱德生出由衷的敬意,这可以从他谨守士兵的礼仪看得出来。

“你的家在哪,洛克伦?”弗莱德柔声问道。

“邦克城,长官!”洛克伦把原本就挺直了的胸脯又往上挺了挺。

“邦克城,已经沦陷的邦克城?”

“是,长官。”洛克伦眼圈一红,潸然泪下,“我的父母和老婆现在都没有消息了。”

“打起精神来,小伙子。像个男子汉,不要垂头丧气的。”弗莱德说到“小伙子”的时候,我暗暗好笑。这个高大壮实的士兵满脸络腮胡子,少说也有二十六、七了,居然被二十不到的弗莱德称作“小伙子”,总有些不伦不类的。

“只是暂时失去联系,不会有事的。有朝一日咱们打回河对岸,有你一家团圆的一天。”弗莱德大声安慰着伤心的士兵,“但先,我们得守住这座城,打赢这一仗。”

洛克伦猛然抬起头,挺直了身体,大声喊道:“把狗娘养的温斯顿人扔下河,打赢这一仗!谁敢不听长官号令,我洛克伦第一个跟他拼命!”

原本懈怠绝望的军队终于爆出必胜的信念和勇气,士兵们充满战斗的渴望,高声叫喊着:“必胜!”向高台围拢过来。

我们在台上也都忘情高呼起来,并没有因为参与了整件事的谋划而显出一丝的冷静。弗莱德不仅成功地点燃了士兵的战斗热情,也让我们找到了必须战斗的理由:他的话我想起了远在里德城的家,我的父母兄弟,我真的感到自己必须为保护他们而战斗。我再次肯定了我的朋友是天生的领袖,他命中注定会是一个不平凡的伟人,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成功迈出了走向杰出的第一步。我只能为在这样的时刻能陪伴在他身边而感到由衷的荣幸。

在热烈狂野的气氛中,我的朋友成功赢得了士兵的拥戴,真正将他生命中第一座城池完全控制在了手中。拥有一座城市,这绝不会是弗莱德荣誉的终点,恰恰相反,他注定飘摇而壮丽的一生才刚刚揭开序幕。我这样认为。

是的,我们和狂热的士兵们同样荣幸,因为我们见证了一个年轻领袖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