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闭上眼抬起头来,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身的冷汗。转脸看看弗莱德,他也是面色苍白,满脸惊讶。

“拖住那个褐色头的,千万拖住!”

“我觉得也是,卡尔森让你来帮助我们,可到现在我还没看出来你能帮我们什么。”我和普瓦洛斗了一路的嘴了。

“弗莱德,出来了几个人。”卡尔森喘息稍定,扫了两眼逃出来的部下问。

利器刺入人体的感觉,让我想起了用餐刀切割烤乳猪的感觉,既滑又韧,穿过皮肤的阻力后,顺着剑刃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肚子里内脏的蠕动。整个感觉像是撕裂皮革,只要你撕出第一个裂口,然后就可以把一张坚韧的皮革轻易地剖成两半,整个过程顺理成章,还带着某种奇异的刺激。

我们在谷内曲曲折折走了一半,距离谷口怕也是有了两、三千步的距离,初入谷时的好奇和警醒逐渐地放松下来。正是午后贪睡精神倦怠的时候,行军中的士兵们感到了身体和精神两方面的疲惫,精神渐渐恍惚起来。我也没有了东张西望的性质,希望能够早点走出这个地势险要的所在。

为什么打仗、和谁打仗、怎么打仗,这和我们这些当兵的没有任何关系。对于我们来说,战争本身就是不幸的消息。我们提前结束了本应为期半年的新兵生活,进驻到靠近北部边界的第七军团防区,开始了紧张繁重的防御准备:加固城墙、设置哨卡、调动物资……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让每个人怨声载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谁将会是我们的敌人,谁将挥动武器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将死在什么人的手里。

“弗莱德,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我伤口痊愈的那天晚上,大家溜出营地去饱餐了一顿以示庆祝。席间,我忽然提出。

这时候,里达第斯的长剑已经来不及收回来再作防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手中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自己的咽喉。他满眼的绝望,扔掉长剑试图向后逃去。可他的度和弗莱德相比实在太慢了,即便在这个正确地选择了后退,他的脖子也无法逃脱出短剑的利刃笼罩的范围。

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不管怎么说,法特尔是因为和我赌酒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刚要上前阻拦,身边的弗莱德忽然沉声喝道:

“对!”无数的声音回答着我的高喊,酒馆里就需要这样的气氛。

“我们……把东西还给他们,他们该……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吧?”罗尔挥动着手里的女式内裤,边跑边小声地向我们征求意见。我眼前浮现出他被当成色情狂被打断了骨头的景象。

终于,卡尔森看上去要放弃了,摇着脑袋走到一边,忽然一回头,指着罗尔的脚下大喊:“蛇,有蛇!”

“是,长官。”黑的年轻士兵把我领出了门,顺手在帐篷上挂了一个写着“猪在圈中,请勿打扰”字样、还画着一个闭着眼睛的猪头图案的招牌,极富创造性。看我一脸的诧异,他一付见怪不怪的表情,转脸就走了,我只能苦忍住笑意跟在他后面。我的军旅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我差点就死于非命,弃尸他乡,你难道就不能表示一下慰问吗?”

“慰问,哦,对,慰问。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达克拉!”

“杰夫,什么事?”

“有空记得做块墓碑,上面刻上:这里长眠着普瓦洛-乔纳斯,一个只会逃跑魔法的魔法师。他不出意外地死于一次性骚扰未遂,天下的好色之徒将以此为戒并将怀念他的一生。记得做得漂亮点。这样慰问你看合适吗?”

“误交损友啊,丧尽天良啊……雷利,你也不帮我说句话。”

“我在家的时候做过掘墓人,需要的话给你挖个豪华跃层套间五室三厅四卫的墓穴,给你打九折,满意了吧。”

“虽然你们打击贬低我,但我绝不放弃寻找我真爱的道路。正如伟大的诗人所说,在布满严霜的爱的秋季,蔫下去的是茄子,挺起来的才是萝卜。我要去奋斗了,战友们,为我祝福吧。外面美丽的小姐,请留步……”

“走好,萝卜,哦,忘了告诉你,那是铁匠的妻子。算了,反正你早晚会知道的。”

这样的戏码一再上演,让我和弗莱德不得不仔细衡量,他对我们说过的那些伤心往事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我总觉得当初他被迫背井离乡与他的好色成性有很大的关系,对于这一点,弗莱德也深以然。

日子就在这样的喧闹中度过了十天。已经突入内6龙脊山脉的温斯顿西路军并没有像大多数城池的领主所担心的那样急着攻城略地,而是转向东进去救援被困受阻的中路和东路军。德兰麦亚的军队源源不断地开向北部战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形式一片大好。各地重新出现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似乎除了我们这些从血腥战场上逃生的幸存士兵,每个人都预见到了击溃强大的温斯顿侵略军这一伟大壮举的完成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凡罗那!”一天我们在街头闲逛的时候,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型肥壮,穿着染满油腥的黑色长袍,拖着一条灰白长胡子的老头听见了我的喊叫,回头头来看见了我。

“嗨,小杰夫,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凡罗那显然因为我的突然出现吃了一惊,不情愿地跟我打了个招呼,表情中带着说不清的尴尬神色。

“我在服役,现在是士兵啦。这些是我的战友,这是弗莱德,雷利,达克拉,普瓦洛,罗迪克。这是我的老朋友,凡罗那。”我眼睛一眨,压低了声音接着说,“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师哦。”

这个叫凡罗那的老头曾经是个冒险家,似乎还是个颇有声望和地位的高级魔法师,曾经多次经过马蹄铁酒馆,是个健谈又有趣的老头子,喜欢给我们这些小孩子讲述他的冒险故事。说起来,我的哥哥皮埃尔正是受了他精彩的冒险故事的鼓惑,才不可救药地对冒险生活心生向往。

有一晚他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居然毫无名誉地一头载倒在厕所里,险些成了隔年上好的大麦肥料。幸亏这个时候我夜急经过,及时把他打捞了出来,并趁着夜深无人的时候把他拖回了房间。这件事情让他在我面前颜面大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涛之贤者凡罗那居然差点被淹死,这事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这事竟然生在厕所里,而最要命的是,这事居然被人知道了。

为了让我替他保守秘密,这个传说中的大法师用最精深细腻的法术替我刷了两个月的厕所,并且给我留下了许多足可以震惊全城的精美的魔法玩具。在保密问题上我体现出了极高的职业素养,在把他榨得一点油水也挤不出来之后,我终于作出了不把他的糗事公诸于众的保证,并要求他向熟悉的冒险团队大力推荐我们的马蹄铁酒馆。或许他真的是个十分著名的冒险者吧,自从他走了以后,真的有许多冒险团队来到我们的酒馆,并且指名要观看差点淹没“涛之贤者”凡罗那的著名厕所。我誓这件事情真的谁也没有告诉,之所以他们会知道,完全是因为凡罗那自己在哪个不知名的小酒馆灌多了劣质酒精饮料后自己当众大声宣布出来的。据说他在清醒之后肠子都悔青了,说是早知道自己会把这消息吐出来就不会在马蹄铁酒馆的小剥皮手下当两个月的长工了,这句话让我名动一时,成为成功拘禁大魔法师“涛之贤者”凡罗那的第一人。

这件事也让我正式对所谓“冒险者”的名号失去了憧憬,转而专心致志地干我酒保这项很有前途的工作了。

“凡罗那,才两年没见,你又胖了!”我轻弹着他媲美鼓足气的皮鼓风箱的肚子,嬉皮笑脸地说。

“小混蛋,你不好好在家当你的吸血鬼,难道说酒馆倒闭了吗?”凡罗那拨开我的手,不怀好意地说。

“没有,但是也快了。好久没有人来瞻仰‘涛之贤者’的受难地了,想赚点小钱也难啊……”我边说边偷看凡罗那的表情,只见他肉肉的小脸蛋一会红一会白,想必是羞愤难当。

“涛之贤者?您就是魔法师的表率,天才的水元素操纵者,令人景仰的奇迹冒险家,无数青春少女的梦中情人,无往不利、无坚不摧、无拘无束、无恶不……呃,那个无善不做的大法师涛之贤者凡罗那?”普瓦洛忽然指着胖法师的鼻子尖声惊呼起来,引来了四周行人异样的目光。他倒是忘记了魔法师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职业,眼睛里写满了无限的崇拜和尊敬,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上亲吻凡罗那堪比象腿的粗大脚踝。

看凡罗那的表情,对普瓦洛的话既及时解了围又非常受用,尤其是那句“无数青春美少女”云云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只见他双颊飞红,腆着大肚子恬不知耻地点着头:“恩,那都是我年轻时的事了。”

“普瓦洛,不用那么捧他吧,他有那么著名吗?”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当初涛之贤者以一己之力独闯怨灵沼泽,大战九头王蛇,以王蛇最擅长的水元素攻击法术大胜而回,救出了被困沼泽中的十三名著名骑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杀九头王蛇,而是义正严词地劝导九头王蛇不许伤害无辜人类,并在森林入口张榜标示,言明九头王蛇改邪归正,不再伤人,再有人入泽杀伤就是咎由自取。这是什么境界,这是什么风骨,这种博大仁爱之心已经由狭隘的人类沙文主义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只能用魔法师中传唱已久的颂歌来表达我的激动心情:当阳光掠过海浪,当月影倒映江河,在那水波之上,是那伟大的贤者。是你荡起心灵的涟漪,将善良和幸福…………”

普瓦洛的歌声嘹亮高亢,洋溢着年轻人对偶像不尽的崇拜之情。并且他的嗓音实在太有特色了,甚至能够一个人演唱出和声的效果,只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古怪音效实在没有多少人能够抵御。就连凡罗那也不禁红着脸制止了他的高音部,虽然他对自己这样受到年轻人的崇拜感到非常欣慰。

“当年我年轻气盛,不自量力地干了许多事情,现在想起来还很惭愧。但是,如果我的作为能够为年轻人的成长提供一点点动力和帮助,我还是愿意不遗余力地去做的。只是我老啦,不比当年啦,这个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

“那……您愿意收我做您的弟子吗?我一定勤奋好学,绝不辜负您的教导,给您太阳般的光辉声誉抹黑。”

“这个……”

“普瓦洛,别求这个老小子了。当年要不是我,估计他得死的不明不白的。还太阳般的光辉声誉,他简直就是引诱青年堕落的酒鬼。”冲着普瓦洛眨着眼睛,半真半假地说。

“勇气,普瓦洛,勇气。只有失去了勇气的人才会求助于外在的力量。想让自己赢得尊敬,要靠强健的身体和高尚的勇气,魔法是毁灭人心灵的粗糙技巧。”聪明的弗莱德也积极配合我的激将法,不冷不热地说。与其说这话是讲给普瓦洛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那个高级大法师听的。

“什么,你们两个臭小子,不懂就不要瞎说。魔法是智慧,懂吗?是真正的知识和勇气。只有有一颗真正的魔法之心的人才回对魔法产生至诚和敬畏的感情。起来,少年,我或许不能教给你这世界的真谛,但我愿意在你成长的道路上指一条正确的方向。”凡罗那堆积如山的腹部气得抖动不止,在我们的衬托下,普瓦洛对于魔法的虔诚和真挚情感表露无余。这个失去了理智的大法师连普瓦洛的脸都没有看清就作出了决定,当然,这或许是他一生中作出的最糟糕的决定:

一个酒鬼收了一条色狼当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