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不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基础吗?”一旁6子建不解地道。

选择了自我的人,仍要面对这个空虚寂寞的世界。而选择作“蝶”的那些,或许也未必是相对于世界的脱,而只是更加沉溺于“幻象”构建出的幻想世界中了而已。

这变动也引起狼群们一阵骚乱。他们在辛耀野身侧围成一圈,纷纷仰出低沉的咆哮——叶新却也丝毫不去注目此处,连溅落在身上的沙砾也没有抬手拂拭。他极为机械化地转过身躯,向着通往圣雪峰顶的山路行去——仿佛是不经意间他仍在使用着不属于自己的那股力量——在叶新的身后,落下的黄沙竟形成三角形环环相扣的图案。交叠间就如同不经意的随笔写意,像是留下了一个“人”在思绪流转间晦涩难明的印记……

炎帝才一落地,在他胁持下的少女便有些惊恐地挣扎出来,又像是要掩饰自己对于这个帝王级强者的惧怕,开口便道:“这地方一个人也没有,真的有可以阻止那魔体的力量?”

“殿下……”少女低吟了一下,空气中由遥远传来的魔气一震,却使得她意识到现在绝非表达情感的时机,于是答道:“……不是,是突然收到了范先生的联络,他要我把这个送来……说是应该可以用的上……”她俯身将长盒放在了叶新面前,一时掠过炎帝的眼神中带着对于强者自然的惊惧。

叶新吃力地在墙边固定着身体,心上想要窥视眼前状况的欲望却是越强烈……他心中这个念头才起,时空相隔的某处,好像是回应般,一股莫名的清凉灌入——那由心扉间笔直升上双眸的凉意,好像酷热夏季山涧的那道清泉,顿时将眼前的错乱的现实瓦解。

表面精致的雕刻已经被雪水凌乱的穹顶上,突地一声轰响裂开,废墟上方一道火光贯穿冰的壁垒,恰在此时坠落在无限白色的世界里……——

大门背后,是方圆三十丈的寒冰大厅,视野可见之处每一寸均被冻气覆盖着,折射着千丝万缕不知由何而来的辉光——这完全不似甬道中潮湿幽暗的景象——而在这冰造的宫殿的中央,竟是一方两丈高的巨大冰柱,其上冰棱丛生,而冰柱中除了隐约可见的暗影外,竟好似通体由纯冰构成。叶新才迈进这大厅内,刺骨的寒气已经激得他狠狠哆嗦起来。

虽然手里持有第四道紫色的光剑、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对突事件做出反应的姿势,叶新却仍旧只能滞留原地——以他此时的状态,分神为三、同时操纵三面“守蝉”已是极限,不可能再驾驭第四柄——而那由四面八方用来的“敌人”,却好似无休无止,将丈宽的巷道填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很自然的吧……已经死了的人,前往死亡后的那个世界……

“当然……去了眼镜会更好……”他仿佛是不经意地抬脚落下,地上那副眼镜破碎的声音,就像是在十三与艾玛心上同时重重地砸了一下——“咔嚓”!

冰帝难得地低笑了一声:“……事实上,我也不想被‘无为主神’追杀,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乡啊……”作为已经达到“神”之级别的真龙一族,对于这个宇宙的了解犹在仙、使、佛、妖之上,几与宇宙同寿的漫长的生命中,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实在不多。

“难道这就是漫画里那些第七感、第八感么?可是……已经失去了心脏的我,为何还可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叶新有些郁郁地想着,然而新的视野内充盈的模样,却让他意识深处猛地一阵震颤——身侧那个将他左手牢牢握紧的女子,虽然是优雅地微笑着,眼眸里却擎满晶莹如宝石般的泪水,溢出滑落脸颊,无声地滴落在叶新的间……

如仙的人儿并未回答。

狂笑之间,他的身体又疾恢复原状——如此反复的变化,在数秒内变幻不定。

“哥哥!你别走……”漫天散落的火焰里,是凤初寂寞如雪的眸光,像是与这个世界的灼热格格不入的凄婉,一个人抬头仰望着——那无力地好像凋落在千百年时空中的声音,静静漫开,却是无以为续:“我已经……已经……”

窗外闪烁不定的辉芒中,男子的心思却是与女子完全不同的……屋外哪怕有再多的喧哗与纷争,月印也再不想去理会半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视线里,只有光影中那个未着寸缕的女子倩影,像是盛开在一片昙花世界中的精灵。那自然摇曳的纤细与丰盈曲线里,仿佛闪烁着动人心魄的晶莹光晕,占满了他的全部感知。

早已被毁灭与绝望恐惧笼罩着的人们,丝毫都没有觉到——这可怕的寒意,却不似往昔“寒潮”般由外袭入,更像是从城市核心的地方直接升起的……

他的话随未说完,却已经引起了不远处宁海的注目。脸上符咒微见散乱的男子轻一侧目,似乎上下打量了一番故岳,缓缓道:“死蝶,现在你应该可以说了,霸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你和霸王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宁海的面无表情中似乎带着苦笑之意:“如果是你,我们自然有事先准备可以抑制‘始祖’的意识,那样你随时可以控制力量……但这个办法在现在实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无限苍穹’应该在那个人的胸中,代替心脏和大脑运行。我们虽然可以关闭它……但你现在还有办法接近他身前,触碰到他的心脏么?”

那是靠近枉死城外神兽之战战场的一方屏幕,其上显示的是一方幽暗的洞穴,隐隐可见曲折的道路中有人匍匐前行,有人四周戒备,还有人在烁烁的人造灯光中操纵着形制复杂的某种机器……洞穴中半球形的银色金属物上,不时有电火花的蓝色闪过……

“哼,只是心脏刺穿,过上几天还是会复活的吧……”半身被鲜血溅成绯红的6子建眼眸低沉。连那喃喃自语般的声音,也从叶新早已经沉沦于黑暗的意识世界中淡化了……——

“怎么还没有回来?”唇边喃喃叮咛着这样的话语,林轻蝉略显忧郁的目光望向那扇紧闭的铁门,又有些焦心地握拳掩住胸口。

6子建抬头一笑,笑容是邪魅难明的猖狂:“真是太巧了啊!你领悟的是‘盾’,我拥有的却是‘矛’的力量……矛与盾谁可以更强,不如在此印证一下,如何?”

斜倚在管道上的故岳嫣然一笑,虽丝毫不加阻拦,空气中却有莫名的熏香气味流动,引得6子建微微皱眉……转眼间,他已然越过甬道拐角,从二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你的手还可以用力么?”林非鱼淡淡道。指尖一晃而收,虽没有再掌控叶新双臂,但对方手臂上的血脉,竟突然向外爆开无数裂痕——叶新一双手臂筋脉竟是顷刻全毁,两臂立时无力地垂落身侧。二人双腿却是不停,瞬间互踢七八脚,同时向两侧弹开。

宁海却似随意般轻移脚步,立与二人之间,他周身阴气旋转不定,正将6子建身上那不断逼迫风幻雪的压力阻隔,并分散迫向四周:“够了……今天,本不是个适合斗殴的日子。即便是在‘枉死城’中,两位也应该收敛一些。”他身似阴物,而天地阴物中,大多数本不该有这种情绪波动,但此时即便宁海的语气平静,却也让人感到一股压抑下的不悦。

B国的某一条小巷内,一个身穿研究员白色外套的金男子静静矗立,观望着手中手机“光子屏幕”上闪动的画面,突地叹息了一声:“这一次……真的成了国家罪人了……”

身后两丈之外,是靠在山壁上已经双腿残缺的“贝基亚”,虽然失去了活动能力,但这部机体初始的设计理念就是远程打击。所以此刻能量损失极少的“贝基亚”还没有完全丧失战斗的能力——在这青黑色的金属人体内,是一脸呆滞的驾驶者,正随着面前美貌女子的询问重复着机械性的示范动作。

无论何时,“寒夜”的语气都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这让与他对话的任何人都有些无可适从,就好像那个跟你说话的人就在面前却感知不到一样。

闪动着战栗光芒的刀锋伴随这女子的尖叫挥出:“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林妮!”

天空,整个是红黄相间的色彩,再分不清穹宇之隔太阳所在……

肆意冲出的杀气在高温空气中一卷而过,分明是真真切切必杀之招。6子建心下微震:红衣女子这记“掌刀”虽是平凡至极,甚至说不上招式的攻击,竟让他生出一种无法闪避的错觉,好像那只白璧无瑕的手掌在视野中迅扩大,占满了6子建身前方圆三丈的空间。

叶新一声痛哼,顿时俯身,林轻蝉于是一呆,惊叫还未出口。情剑空闲的左手同时却已挥出锋利冰线,在林轻蝉诧异的那一刻迅绞死她的脖颈!

“复活?也只有你会相信这么无稽的事情……神魂俱散之后,哪里还存在复活的可能?!”对方明显是对于林非鱼熟悉至极,否则不会这样坦白直接地说出他的错误。

不过,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一个人双重人格并不奇特,但能赋予不同人格以不同的形体,倒是件颇为罕见的事情。一时之间,凌封还想不出“枉死城”中哪一种易容术可以连同一个人的体型都改变的如此彻底。

而现在,这个神秘的男子却说他“碰了”她!他“碰了”红颜么!?是在6子建来到这里之前,还是在出行之后!?现实中的塔塔现在情况如何?难道真的落入“枉死城”中!?或者说……这个男人的“碰过”,应用的是过去式——那此人的身份岂非呼之欲出!?满足这条件的人不出于两者——“叶天然”复生后的叶新!游戏中“天下盟”的强浩!

或许,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林间蔓延的霜气犹未散去——人类的肉眼就可以清晰地分辨,在生长着数以千计不明植被的大地上,一道宽大的白痕蜿蜒曲折,延伸向森林更深处。

“领域之力……”黑色中失去了身形的凌封微一皱眉,他先前似是以为眼前的对手已经毗邻创造自我天地的“领域”境界……但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早已突破了这个境界,而且创造出的那个与世隔绝的“自我世界”竟是强盛如斯!

那张瘦削苍白的面容上,像是一种随意,像是一种淡然,像是对于自己听到的消息毫不在意。可偏偏那锐利如锋的眸光,显示着这个老者心间并不像话语里表现的那么平静——他缓缓垂手,向自己身侧盘卧的巨蛇口中塞了一块食物。

火光轰然落在森林灌木之中,激起赤色的离火,迅在草木中蔓延开来……

“羁绊兽,以吞食一切天地精气为生,喜好群居,繁殖力又极强……”令人战栗的诡秘声响中,突然有一个男子清朗的嗓音,略带笑意地响起,“即便是在这‘靡空下层’与枉死城的狭缝地带,也是相当难惹的生物啊……你们怎么会惹上它们?”

也就是由于这微微的分神,未等他思索出个结果,半空中无数深寒刺骨的冰之灵力已包罗全身死穴,带着冰结的雾气扑下,快到几乎来不及闪避……

一只兔子,却让叶新的神经如此紧张了一阵,即便是在危机重重的枉死城附近,也实在是让他觉得太过滑稽的事情……叶新连连摇头的时候,草丛中红芒闪动,却是接连跳出数十只同样颜色、同样大小的兔子来,密密麻麻站满了剩余不多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