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坚信,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人总不能够放弃快乐生活下去的勇气。

道衍手指在琴弦上轻抚了几声,道:“想说什么?”

我心中思潮翻滚,听他说话,轻点了点头,他喜道:“你答应了?”

这一路上凝神思量,但觉心中纷繁复杂,一抬头,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朱高爔所处的角门之外。

我道:“你说叫我信你,可是你自己又不信我。”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误会了我和若离之间的关系,是么?”

朱棣脸现疲惫,深吸了一口气,道:“咱们是建文元年开始靖难的,到现在,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大家齐心协力,经过了多少磨难,现今我不需要再提。此次靖难的艰辛,也远出我们预料。张玉已死,燕军主力被歼,咱们眼看着,就是走投无路的境地了。”说着,神色渐渐变冷,道:“大家说一句,还愿一起走下去么?”

我也安静的看着他,二人对望,良久,忽而轻轻微笑起来。

我走在回吟风轩的路上,回想着初见她时的那幅场景,心中百味杂陈。

那个人——

他轻声笑了起来,柔声道:“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你回来就好。没有人会怪你。”说着,淡淡一笑,转身走了开去。到了院子的门边,又回头轻声道:“况且,你必定会回来,我是知道的。”我怔怔地问:“你怎么知道?”

朱高煦道:“这两夫妇都是好人。”

赵老大夫妇干完农活回到家来,看到这块木板,都笑道:“咱们家最是俗气的地方,今儿也雅起来了。”

那人道:“是德州人么?”朱高煦道:“我们是南京人,外祖父居于衡水,病重不起,刚看望他老人家回来。”衡水位于德州西北方,要去南京,经过德州也是不足为怪。那人点了点头,神色放缓,道:“那怎么不进城?”朱高煦笑道:“家中有老父老母,况且这战乱年代,耽留路上多有不便,还是趁早赶路的好。”话中却附带上了一丝南京口音。

他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两人都不说话,整个世界安静的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微风习习吹来,风中有隐约的花香,沁人心脾。却又让人如此悲凉、如此凄迷。

甚至是,他的尸身都见不到了。

南军一路溃退,北军则趁势紧追。一路直奔济南。

我接了过来,解开油纸,却是一把油纸伞,不觉笑道:“明明是伞,怎么还要用油纸来包裹?”他赧颜笑道:“我倒没想到这个,只想着不要弄湿了。”我撑开伞,却见最是精致轻巧的样式,上面描有图案,是西湖景象。画工细致,上面的人儿也是栩栩如生,喜道:“真漂亮!”

我猛地惊醒过来,回头道:“我在这里。”却是咸宁和常宁一起走了进来。

其时蒙古人已兵败数十年,虽统辖南朝江山已久,但豪迈本性不减。众人均是谈笑风生,颇有豪侠之姿,听说我的身份,都过来见过,口中不停地道:“姑娘好胆魄!”

绿湖猛然醒了过来,跑到我身边,喜道:“小姐!”我急道:“盈香呢?”她道:“盈香姐也受伤了,在房间休养。”我放下心来,呼了口气。绿湖笑道:“小姐,你要吃什么?我让厨房立刻去做。”

徐王妃蹙眉道:“正所谓以静制动,若我们先动,则等于自暴其弱。假若南军趁乱攻进城内,可如何是好?”

“王妃,攻城的人太多,大家快要守不住了!”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探子,带来的是最坏的消息。“顺城门危险!”

“那叫耿炳文的老将军,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整合大军呢,哎呀不得了!阵前的士兵们也开始动进攻了,喊声一起,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咱们军队的叫喊声,没办法,大饼将军只好带着朝廷军队没命似的逃跑了!”那蕞儿说的有声有色,众人听得也甚是入神,张大了嘴巴,赞叹不已。

朝中大将虽多,但他心里明白,有足够大的能力与朱棣抗衡的,已经寥寥了。经历过朱元璋的洗牌后,剩下来的唯一可以用的人,就只有耿炳文。

要造反了。

可是,我心里已经轰的一声,一下子,脸色白。常宁和安成也好象吓傻了,两眼直直地盯着那浑身颤抖的丫鬟。

他话声有异,我心中一惊,抬眼看去,见他神色肃穆,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凌厉之色。朱高爔惊道:“父王!”

过了良久,他方轻声道:“雨急风大,快回去罢!”一双眼眸仍是平静从容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忍不住,转过身去,大声的道:“可是现今的他,已不是当初的他了!”

忽有一只彩蝶儿翩翩飞过,咸宁“哎呀”了一声,神色大喜,伸手去捉,不料却扑了个空,身子倒是摔了一个踉跄。常宁笑道:“快别这么着急!小心又摔到荷花池里去。”众人都大笑起来。我也想起那日与咸宁一起落入水中的情形,也不禁嘴角含笑,轻轻微笑起来。转头去看朱高炽,他也正笑着看我,眉宇磊落,目光温和。我脸上一红,转过头去。

注视着他远远离去的身影,我的心中,也不禁为他、为大明、为朱允汶、为燕王府……而隐隐忧虑了起来。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常宁叹道:“真好听!四哥哥,这是什么曲子?”

我笑道:“我记得来时这马儿一直向西奔跑,我告诉他们方向,也好让他们有个方向。不然,这茫茫树林,可要到何时才能找到我们?”说着,用手拍了拍马屁股,轻声道:“去罢!”这马似乎也明白我在说什么,仰天长啸了声,撒蹄而去。

我过去翻开她的裙子,白色的衬裙上有鲜血渗出来。想必是刚才伤着了。我忙撕下衣角,替她简单包扎了一下。

道衍?我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从前历史课上,曾听老师说起明初内乱,朱棣叛乱时身边的第一谋臣,可不就是僧道衍!莫非眼前这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白衣老僧,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僧道衍?

她冷笑了笑,道:“龙生龙,凤生凤,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有这样一个父亲,哪里来的好女儿?”

我尽力避免不去看他,却在他的微笑下觉得无所遁形。没事的,或许他早就忘记了!我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呼吸却很没用的急促起来。

“你在看什么?”我对他手中拿着的书起了好奇心。

以柔携住我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我,轻声道:“但愿你能记得木槿,却忘了南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