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看,他正用手指着我挂在墙上的那幅画。画中三人,正是我与父亲、母亲在杭州西湖边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凄然,道:“是西湖。”

这宁王也是朱元璋的儿子,当时有“燕王善战,宁王善谋”之说,可见宁王之声势,确实不在朱棣之下。

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是亲切,又是温柔,我不由得叫道:“我在这里!”话一出口,才现声音已然嘶哑,再也无法叫得出来。

燕王府中,每个人都在苦苦的思考着对策。在座众人,当以道衍计谋最深,道衍道:“世子,王爷出城之日,是如何向你交代的?”

思前想后,朱棣决定外出搬救兵,寻找新的生路。防守北平这个重任,他就交给了他唯一留守在北平的儿子——世子朱高炽。而朱高煦、朱高燧和朱高爔,则都跟随朱棣踏上了征程。

正如朱棣所料,耿炳文听到了张保汇报的这个消息后,迅将自己的大军集合一处,等待朱棣的到来。

这天下午,众人从前厅走出,均是神情激奋,朱高煦笑道:“倘若能一路打进南京,早日灭了齐泰和黄子澄那两个老匹夫,倒也算消了我一口恶气!”

不出意外,二人即刻便被朱棣斩。

要生什么事了。一定是要生什么事。这些事情,或许在某个地方正隐秘又紧张的进行中,而我,却一无所知。

到了如此地步,朱允汶还能允许正在他眼皮底下的朱高炽等人平安回来吗?

我正闭目养神,听到此话,不禁张开眼睛,转头问道:“是么?”

我一抬头,现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和朱高爔四人都站在我面前,朱高炽正静静地看着我。说话的正是朱高爔。

朱棣现今走的,是那最险的一着。若是一步错,则是步步皆错了。可惜,他别无选择。

“二弟,”朱高炽皱了皱眉头,沉吟着道,“恐怕……我说也不管用。况且,你们总该知道——”他抬起头,平静地看了看在座的诸人,“父王此去,合乎理法。不去入朝参拜新君,才是大不敬。”

他笑道:“为了这个,皇爷爷还将我责罚了一顿!罚我跪在书房门口不许吃饭。”我点了点头,二人相视大笑。

他摇了摇头,道:“怎么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话声中有轻微的关心和责备。

我的泪水忽然盈满了眼眶,道:“是大哥跟你说的么?”

安成大笑道:“对!我就是不要命,怎么了?”说着,又跟了上来。

对下棋这种玩意儿,虽然之前母亲也请过老师来教我,但我还是怎么样都学不好。此刻看着这老僧自奕得入神,我也是不知其所以然。朱高爔也不言语,微笑着回头示意我跟他进房。

我微笑起来:“她就是贪玩!”

朱高煦笑道:“知道母亲挂念,孩儿们特地过来请安。”几年过去,他如今已长成青年,一身英气勃,相貌清雅,模样儿变了不少,只那双眼睛里,仍然透出一股子满不在乎的劲儿来。

这是安成郡主冷笑的声音:“她父亲出生布衣,是个贱民。又怎能跟我们相提并论?”有人附和着,接着又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轻笑声。

我站在那里,只觉得安成那一眼中,略有不屑,也有些微的嘲讽。心中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反正她怎么想与我无关,决定不去管她。带了盈香和绿湖自回吟风轩。

我凄然摇头道:“不是。只是……我不想离开皇爷爷!”心中伤痛,忍不住掉下泪来。心里只是慌乱的喊着,他是疼爱我的!他是疼爱我母亲的!他的确是一个慈爱的外祖父,慈爱的父亲。不错,纵使他有过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他仍是天下最平常最慈爱的外祖父。此刻,我心中对他的恨意,早已荡然无存。悲伤和不舍,却是与日俱增。

他热泪盈眶,颤声道:“小七,你愿意来看爷爷,我真是开心!”他并没有说“朕”,这瞬间,他似乎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期待子女们原谅的孤单老人。我心下酸楚,掉下泪来。

“而你,”她淡淡一笑,“至少知道自己的母亲长的什么模样。不是吗?”看着眼前的君子兰,她的眼光中有一丝眷恋和了然,“宫中这许多人的眼光和议论,你都能不在意,我是极为佩服的。其实你和我何尝不是一样,都是寄居在宫中。等皇爷爷将我们许给了谁,搬出宫去的那日罢了!只是,人生在世,只不过短短一瞬,开心也是过,不开心也是过。但有许多烦心事,又哪里能记挂得了这许多?如果真能不在意,那又何必把它放在心上,只生生折腾了自己,却让真正关怀你的人为你伤心?”

“没事。”我轻轻拭去眼泪,强装笑颜。

该妥协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洪武十三年,永嘉侯朱亮因为错杀手下一名清官而被皇帝鞭死;某年同批榜派官三百六十四人,皆为进士监生,一年后,因贪污,杀六人,戴死罪、徒流罪办事者三百五十八人;洪武十五年的空印案,涉案主印官员全部处死,副手也尽皆充军。这些,全都是我这段时间坐在家中翻来的活生生的案例。

大明朝和现在不一样。当时,只有中原地区才产茶叶,青海、西藏等番外需要茶叶,只能用马匹来交换。所以为了加强和巩固自己的实力,茶叶作为战略物资,受到严格的管制。国家也因此规定:任何人都不得走私茶叶。朱元璋向来法治严明,治理贪污毫不手软。现在父亲居然走私茶叶!这下可真是犯了死罪了!

母亲凝神一看,画中是杭州西湖,那满地艳丽的石榴花中站着三个人,顾盼传神,可不正是父亲、母亲和我。只是画笔略带潦草,墨迹未来得及干透,边上有丝丝的熏染开来,看上去人倒象被轻轻烟雾缭绕一般,别有风致。

他皱了皱眉头,道:“我为什么要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