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您的话。杜斌绝对不是在演戏。”高清平表情严肃地说。

“我就不信邪,”刘玉林走到球桌一边,拾起乒乓球了个下旋球,说,“陈鹏平时赢你挺轻松的,怎么,今天你魔鬼上身了?他还打不过你了!”俞思卿稳稳地接住球,一板抽过来,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没现吧,我换球拍了。”

杜斌和高清平的目光对视了许久,足足有两三分钟。最后,是高清平的目光先败下阵来的,因为他瞪视对方那么久,眼睛的肌肉很酸,不得不眨一下眼睛。他从事纪检工作二十多年了,还从没有哪个被审查对象能像杜斌这样,敢于和他的目光对视。那些被他审查的人,别说对视了,就是高清平瞅他一眼,他们心里都直毛,眼神不是躲闪不定,就是惶恐不安。有些人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或者傲慢无理,但那种心虚的眼神丝毫也逃脱不过高清平的眼睛,因为越是那样的人,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才越装出傲慢和故作镇定,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空虚和胆怯。而杜斌的目光却不同,他不但敢于直视自己,而且目光纯净、澄澈、倔强和坦然,所以高清平还没和杜斌谈话呢,他心里就有数了。甚至从某种角度讲,他竟然不自觉地对杜斌油然而生起了一丝好感。虽然他知道,这是自己作为一名纪检干部不应有的情绪,但他还是被这种情绪浸染了。

金凤玉抬起泪眼,无限感激地瞅了杜斌一眼,拽起了她母亲。

吴宇不一会儿将钱取回来了,交给杜斌。他并不想走开,似乎想从杜斌这里知道这一万块钱的具体用途。杜斌说:“你给俞思卿挂个电话,我请他一起下乡,去羊甸子乡看望受资助的贫困大学生。”

“你这个态度就对了!我党的原则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于不同人、不同层面批评的声音,我们都要谦虚地接纳和吸收,这样才有利于我们干部的成熟,有利于事业的进步。至于你说的请纪检监察部门来调查,我看就不必了,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你,相信我的班子所有成员!”

“不过,我可不相信!”刘玉林说,“那上面写的,乱七八糟的,都是些凭空捏造或者捕风捉影的破事。真他妈的怪,有些人就喜欢搬弄是非,动不动就来个上告信,听风就是影,啥他妈的都写,真是吃饱了撑的!去年,还有人举报陈鹏呢。别的市府领导也被举报过,不过都被我给挡住了,要不咱就得成天被这几毛钱邮票的诬告信,搞得焦头烂额,还搞不搞建设了?所以我的原则是,只要是不署真实姓名的举报信,一律不予理睬。”

杜斌粗略计算了一下,说:“为了争取到的四百五十万无偿资金,花了两万多块。回来就在教育局报销了。”马德良点点头,说:“不多!花这么点钱,办这么大事,还是你有能耐!”

陈鹏手里拿着一盒茶叶,在沙上坐下,说:“昨晚回来的。没啥好带的,给你弄了盒顶级龙井。”杜斌说:“谢谢了!那边热吧?”

进来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脸疙瘩。杜斌认得来人是昌海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的总经理,叫胡大楼,是位农民企业家。他原来是个泥瓦匠,组织了几个人进城搞建筑,逐渐地做大了,连大楼都盖,就得了个胡大楼的外号。

杜斌点头称赞:“好,比以前好吃多了。”马淑君得意地看了眼吕慧,说:“我从宁夏请来了一位厨师,正宗的清真口味。”

“他也太狂妄了!”高占强一听就火了,高声嚷道,“他才来昌海几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威胁起了您和玉林市长,他以为他是谁呀?”

杜斌看了高占强一眼,在沙上坐下。

俞思卿下不了台,面红耳赤地同张得胜争辩起来。刘玉林看那些学生家长把矛头指向了市政府,情绪非常激动,局面有些失控,俞思卿要把握不住了,便说:“既然大家意见分歧这么大,我看会议先到这里吧,这个问题以后再商量。”

“统计这个干什么?咱们也救助不起。”吴宇说。

杜斌不好追到走廊,就拿起信封在手上掂了掂,把钱拿出来数了数,是五千块。他把钱塞回信封,锁进了抽屉。

回到办公室,杜斌跟赵法瑶通了电话。他怕老往市委那边跑,刘玉林有想法。记得他刚来时,刘玉林曾在一次市长办公会上说过,有些市政府和职能部门的领导,经常隔着锅台上炕,去找市委汇报工作。刘玉林恼怒地说:“你去市委那边汇报了,具体工作还不得政府这边干?再说了,你归谁管还不知道吗?有些事情,政府这边能解决的,就不要去麻烦市委那边。我们是做具体事的,市委是总揽全局的。”

“能不大吗?”张得胜划了下水,愤然地说,“考得这么差,连一个清华、北大也没考上,这在昌海市的历史上可是头一回啊!你说老百姓能不骂吗?”

酒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刘玉林端起酒杯,站起来,拍着俞思卿的肩膀说:“老俞,你别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事情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别胡思乱想,来,我敬你一杯。”

被她打的胸膛有些疼,杜斌知她还是当年那种开朗大方的性格,就说:“是啊,你这个当年的丑小丫,一眨眼就出落成了美天鹅!”

杜斌心里对李金标满怀感激,心想,别看李金标平时油嘴滑舌的,关键时刻这个朋友还真够交情。便说:“满意!谢谢你了,金标!明天中午,你请我在你的大酒店,好好改善一下伙食,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