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喻把洪天华领进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沏一杯茶之后,就急急地喊来办公室主任张之荣,让张主任把午饭安排丰盛一些。张主任应声而去。含喻兴高采烈地向洪天华讲起了她来女儿河乡这些天听到的、看到的人和事,还特别讲起了女儿滩的传奇历史,洪天华听得如醉如痴,临了,非要含喻当下领他到七姊妹村走一走,亲眼目睹一下耸立在女儿滩边的那尊巨型女石像。含喻只好说:“那里很远,得走三个多小时,等你以后有时间了,带上相机专门去看个够、拍个够。”

第二天,这父子俩招呼着一批工匠赶到山里去烧瓦窑了……

谭神仙提前一天停下了山里装窑的活儿,赶回来参加金枝的葬礼。他亲自为金枝选择了一处墓地。下葬的时候,他特意把悬挂在屋梁上的那把出土的锈迹斑斑的弯刀连同裹着的红布,一并作为陪葬品放到墓里——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只有这样做了,心里才踏实,仿佛冥冥之中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似的。他做完这件事之后,接着做第二件事——他把金枝脖子上的双心形玉佩亲自取下来,交给一旁的清儿说:“清儿,这是你姐姐戴过的玉佩,现在我把它取下来给你戴上,我想你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谭神仙一听这话,也只好留下来继续指导装窑。

清儿说话的口气,俨然像个大人。

村上轮流派到学校的劳力都是山里老实巴交的汉子,干起活来很卖力,没出几天,从村民家里借来的青瓦就把教室屋顶翻修一新。学生们终于可以在下雨的时候安心在教室上课了。没过几天,厕所也盖了起来,学生们再也不用在野地里上厕所了。厨房也修起来了,清儿可以在厨房的灶台给工匠和学生们烧开水了

两位年轻人自个儿察看了一番学校的周围环境,原指望在小学住下来,但看看这里实在没有可以落脚住宿的地方,就只好回到乡政府提前为他们安排好的临时住所——附近村民谭神仙的家里。

“哪里呀,人家是南方水乡来的大学生,你看这模样像咱秦南人吗?”老教师调侃似的代替两位年轻人回答了船工的问话。

正说着,清儿从屋里走出来说:“大姐,饭菜好了,请大家进屋吧!”

“三妹,看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村支书,有必要巴结乡上领导吗?你二姐要巴结人家,我可没有办法呀!”

张之荣回答说:“餐桌早撤了,人都回乡上去了,陈书记安排我和妇联主任肖珊珊专门在这儿等你,要我们扶你回去。”

“石头砌墙墙不倒,河坝里放猪猪不跑,姑娘养汉娘说好。”方转过头看一眼含喻,解释说,“这完全是民间的说法,这可是原汁原味,我可没作一点加工啊!”

两人手牵着手,肩偎着肩,一脸兴奋地走出肯德基店门,紧着步子走向大街,急匆匆消失在人头攒动的茫茫人海之中

“难说呀、难说!你没听说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你洪天华还不是英雄!”

洪天华话锋一转,说:“泽民没来看你?”

含喻脸上掠过一丝不快,语气生硬地说:“他死了!”

洪天华谦卑地低声说:“别这么说,他也许很忙,可能不久就会来看你的。”

“他看不看我无所谓,我权当他死了!”

含喻说话间已泪流满面。洪天华赶忙拿了纸巾,准备走过去替含喻揩去泪水,含喻不让,用手一挡,顺手从洪天华手中接过纸巾,背过头,飞快地擦掉眼泪。为掩饰刚才的失态,她连忙站起,提起暖水瓶给洪天华的茶杯里添加开水。洪天华顺势拉着她的手不放,含喻的手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及时抽回,任由天华拉着不放。片刻,她莞尔一笑,侧脸努嘴示意另一只拿着暖水瓶的手,天华这才把手放开。含喻把手中的暖水瓶放回原位,复又坐回到办公桌边的椅子上。

这时候,洪天华大着胆子面对面端详含喻,突然现,含喻比在学校时更加美丽,颜面光滑饱满,只是神情约略有些抑郁!天华目不转睛地望着含喻,看得含喻有些不自在,连忙打岔问他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天华心猿意马,她问什么话,全然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含喻见洪天华对自己如此意醉情迷,不禁在暗自得意的同时,又产生了几分失落,心想:“别人如此对我,泽民却不在乎,连一封信也不来……”一时的心理反差,使她对贺泽民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愤恨!她想检验一下洪天华对她的痴迷程度,就嘻嘻一笑说:“天华,见了老同学还什么呆呀!”

天华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面对突然的问话,只好老老实实回答说:“我见了你,真有些心潮澎湃,你看你问我话我都有些语无伦次……你可别笑我。”

“我说嘛,怎么神情有些不对劲,说话黏黏糊糊的。”

天华怕含喻误会自己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就解释说:“我刚才是在想,我能不能坐得离你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