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海。”李长海头也不回的说了三个字,脚步倒是慢了些许。

见云英脸上的笑容,刘二掌柜也会心一笑。觉得美中不足的便是云英的长相,如此机灵聪颖的女子,长了一副再平凡不过的相貌,眉梢还带着一条不小的伤疤,除了一双晶亮的眼睛灵动有神,大概就只有她身上带的那种让人心神宁静的亲和感了。但这两样好处没和她相处是绝对感受不到。

云英当然也不会见外的装羞涩。大大方方反驳了回去:“想必刘二叔是深受其苦。不过我才没你那么笨呢,我加了别的东西,味道比加胡椒好不说,副作用还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愧是做了童生的人,总结起经验来比云英这个原创者都来得精辟,让人一听便懂。而且,“帅哥广告效应”也是立竿见影,李银凤面上的满意可瞒不了人。

“天啊?长海。你在干什么?”就在桥下气氛趋于和谐、李长海放下架子同远根远顺玩得开心之时,安澜桥头再次传来惊呼,原来是落后的李银凤追了上来,一来便见着李长海和两个乡下穷小子玩得像个野孩子的情形,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李家在安澜河的北边儿不但有大片的肥田,还有一个不小的庄园,就隐在田地尽头。李银凤和李长海是昨天到的地方,谁知道问起关平的事情来,那些佃户是一问三不知。

见着云英和曼儿过来,两个小的眼前一亮。吴大虎便在乔小宝耳边说了句什么,乔小宝一溜烟的进了院门。不一会儿,甘氏和罗氏便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

后来顾八娘才说,她在娘家也吃过猪下水,只是味道比这差了十万八千里,还夸赞关平家不愧是猎户出身,清理这些猪下水就是有一套,言下之意似乎还想让云英把这手艺学在手,今后多多作用。

云英没有对着辣椒苗哀悼多久,起身的她打定了主意改天要去往顾家村的路上再寻寻,能有几颗说不定就能有几十颗、几百颗。

“草根、茶花,站住,往哪跑。大姨再问你们一遍,这几天吃肉了吧?”

到了关家门口,云英累得实在是不想动弹了,望着关平头也不回进院子的身影,云英咬紧了牙关:臭小子,竟然都不知道等我一等。

“卖掉了?”丁屠夫倒也没多追问,说老实话,野味放在他摊子上只能算个添头,明日挂出来顶多卖个几十文钱,倒是两张兔子皮的价钱能算是赚头。

李长海理也没理她,确定了手里拉的人就是让自己郁闷了好几天的女孩,那日被她的一句“五十步笑百步”给说懵了,回头找先生问过才知道意思,那时候他就想要是再见着这胆敢嘲讽他的人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可现在人就在他手里,一时他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教训她了。

云英对此毫无异议,与其让关平听了她关于养花那套后惊疑不定的倒不如别让他知晓。

云英前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开一家花店,种花、养花、卖花,可惜没等她愿望实现就遇到一系列的事情最后穿越到了这养花都属奢侈的地方来,见着天井中这些花都快被人给养死了自然觉着不舍,情不自禁放下背篓一步步走到了花台前。伸手摸了摸玉兰树卷曲的树叶,现叶子边缘黑干……

“走吧,还站在这干什么?”云英以为关平的迟疑是害怕她卖不出去猎物,不禁也学着丁屠夫哼了一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了这个店还有下一村。”

想起家中母亲殷殷期盼,关平最终还是妥协了,将背篓放在了地上:“以往我爹来的时候兔子是二十文钱一只,山鸡是十五文钱一只。只有獐子贵上一些论斤头。”

“平儿一大清早就出了门,我还嘱咐他要去你家寻你一道呢。”贾婶也着急不已,关平这几日除了出门吃饭,其余时间都乖乖的关在书房念书,她还欣慰着这孩子总算知道上进了,可现在见着云英一个人出现,她生怕关平不信邪的就要亲自去镇上售卖。她出身不凡,见识也颇为不凡。腾云朝的官员考核极度严苛,而且上任之后还要面临敌对势力的调查,关平是万万不能留下从商这个污点的。

“要是我们家赔不出来,那兵大爷肯定能知道我们家还有亲戚……”云英再给谎话加一注砝码,关猎户那时候得罪了人不是连四邻村人都被人敲敲打打警告了一番么?乔木头可不像关猎户独门独户一家,要是到时候真的有那么一个兵丁找上村子来,乔木头赔不出布料,乔家老院子的人可跑不了!

又偏偏,顾八娘回房藏东西的时候全都连同地上的箱子塞进了榻底下,李氏的这一下子正好露出底下不该存在于破屋烂榻间的好东西来。

古往今来,“孝”字大过天,顾八娘万万没想到李氏这三人能有如此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决心,更没料到世间还有如此不要脸谋人物件的婆婆和妯娌;事已至此,唯有寄望她们在云英三姐弟房里没看到什么好东西能消停点。

种完了辣椒,顾八娘也将她的东西收到了她房里的箱子里,正提着抱窝的母鸡和种蛋团团转。为了避免自己姐弟的房间成了人畜共用,云英直接指了指草棚旁边的池塘。

说完,店小二甩了甩肩上的白色抹布头,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是啊,丑八怪,什么是弹弓?什么又是水枪?还有这个,叫篾条枪吗?”没想到拿了篾条枪在手的李长海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云英姐弟三个走了几步。

“少爷,别这么大声,要是被花伯听见就不好了……”跟在小胖子身后的小厮年纪也不大,长相憨厚老实,一句话没说完都畏惧的往他们出来的地方瞅了好几眼,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少爷想要有什么玩意儿没有,何必在这里和两个乡下小娃娃计较。”

辣椒!

走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一家五口人才穿过镇子来到了西边的镇外,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一处小溪边,溪边放了不少石块,地上寸草不生,顾八娘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使劲捶捶脚,“歇一会儿再走,接下去两个时辰可连喝口水的地儿也没有。”

罗五婶闻言警戒的盯了乔远宏一眼,下意识收了收手中篮子:“是又怎么样,你可别打这主意。”罗五婶对羊肚菌、野蘑菇、野木耳这样的好东西藏得可紧了了,每年就靠着这些山货她也挣不少。

顾八娘早已经揽着曼儿缩在乔木头身边装睡,听到这话的时候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曾想乔榔头一把拍在自己儿子肩头,呵呵笑道:“怕啥,远宏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该知道的也该知道了。咱们继续说,这眼见着还有一个时辰呢,不说点话怎么成。”

云英吓了一跳,微微瞪大了眼睛:关平家?

还有这样的缘故?难怪村里人都畏关家人如虎了,也只有古道热肠的杨氏能够偶尔找关平娘说两句话了。不过云英倒是不以为然。

桌上,云英凉拌的侧耳根、炒了厥台、烧了一只兔腿、配上苕菜黍米粥看上去还算不错。

“娘。”这次,关平愧疚的低下了头,的确,他这几日正寻思着打听了镇上市场摆摊的摊位费多少,有时候他也困惑,读书人为什么和这些东西沾边了就成了“俗气”。

泥巴院墙围起来的院子不小,关平所在的堂屋前离院门起码有十来米的空地,正房除了堂屋还有三间屋子,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估计左边的是灶房、右边是杂物房兼畜生间。

在一旁已经看出端倪的关平却是突然说道:“你让开,我来试试。”

“不准叫!”关平正处在变声期,压低了声音说话带着独特的嘶哑,手中被他开肠剖肚的兔子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抽搐了下,又让云英的小心肝跟着颤了颤。

就在这时候,两人旁边不远处传来远根稚嫩的疑问:“你是我们家的邻居吗?”

“苕菜?”杨氏也吓了一跳,忙低头要吐出来,可咽下去的东西哪能立即就吐出来的,不由吓得团团转。

“爹,这些年咱们的银钱都分文不剩的交到了公中,哪里还有余钱?”乔榔头立马叫起了苦,可看着被爹娘“赶”出门还不敢说二话的乔木头又觉着有些可怜,喏喏的补充了一句:“我给木头打个欠条吧,等分了家我和远宏出去辛苦点,总能攒着贴补他一点吧。”

性子爽利的她也不等云英回答,径直收拾起了屋子里的东西,“我记得西边有你们家两间屋子的,咋一家人挤在一起?”

拽了两句文的云英忙将自己的形象往乡村土妞转变,饶是如此,也是让一辈子都敬着文人的乔成银刮目相看,至于乔百胜究竟有没有说过“人无信不立”之类的话他也不甚清楚,还有那什么“朝令夕改”,好像是不诚恳的人才会那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