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海,你干什么抓着个叫花子,真是臭死了。”李长海身后,一个和他长相相似,个头也差不多的女孩子捂着鼻子大声嚷嚷着就要拉李长海退开。

关平刚才看着有以前书院的同窗进了珍味居,不过是往前走了几步躲了一躲而已,回过头来就不见了云英影子,正徘徊着需不需要进巷子找上一找,她就从里面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这位矮胖老头不是旁人,正是珍味居刘掌柜的亲生弟弟,兄弟俩作为百家集珍味居的主事,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他负责后厨饭菜,被人称一声“刘师傅”。刘师傅在烧菜上很有一手,相对的,也喜欢研究做菜,经他的手创出了不少为人所称颂的好菜品出来。他还有个爱好:喜欢种花养花。

丁屠夫可以不要山鸡毛,可兔子皮留着卖给县里来的皮毛商人价钱不比一只兔子便宜,哪能如了云英的愿;眼珠子一转,态度变得强横起来,将砧板上的刀取下来用力剁下去:“要卖便卖,哪有这么多废话?”

见着她转身茫然的模样,关平就知道她定然是不知的,仔细想想,这条小路还是当年他爹带他常常走的小道,别的人倒是真的没见过几次。想也没想的,关平就指了一线天沿着山壁斜着往上走的一条小道:“喏,沿着这条路走,上山不到半个时辰,下山更快,走这边用不了午时就能进镇了。”

没了可以觊觎的东西,老院子那边又当乔木头一家子不存在。乔木头和顾八娘忙着整地准备三月时种上高粱,回家又要修缮屋子,无形中,云英三个成为了被放养的孩子。

“真的。这绸缎可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家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银钱买这么好的绸缎?这是人家兵大爷给她女儿买的绸缎,特意找春草纺的梁绣娘帮着绣嫁衣的;梁绣娘认得咱们顾姨,看咱们家吃不上饭,这才把活儿交给了顾姨做。要是你们现在拿走了绸缎,以后人家找来的时候我们只有叫人家到大伯娘和二伯娘家找嫁衣了。好在芳儿姐姐的嫁衣比这个绸缎还软和柔滑、活儿也做得漂亮,说不定到时候人家还能把工钱都给大伯娘呢。”云英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着,一板一眼的扣着字眼,让人一听就知道春草纺的事情可不是一个九岁孩子能凭空捏造出来的,不是凭空捏造,那就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咯!

“二嫂,芬儿侄女的衣料你备下得挺多嘛!可惜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这口箱子我可是都送给了云英,以后她出门子也好一并带着长长脸面。”顾八娘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弱。

就在罗氏撇嘴,顾八娘不明所以时,小李氏话锋又是一转:“既然三弟妹孝顺,那就应该知道婆婆身子弱不能久吹冷风,我和二弟妹皮粗肉厚倒是没什么,可不该让婆婆坐在这露天地方受凉吧。”

乔齐喝完了一壶茶,眼见着都快要过了他回村的时间乔木头和顾八娘还不来,又不可能为了他们两人误了村里人等候的时辰,干脆托了茶寮老板帮忙给乔木头留话,他则带着云英姐弟三人以及一些早早办完事情要回村的村民赶着牛车往回走。

“等等,小哥。”云英吓了一跳,忙拉着远根和曼儿跳下了桌子,“我们这就给别的客人腾位置。”她瞧着早上进来吃来吃包子喝免费凉茶的人还真不少,以为店小二是看着三人就花了两文钱还白占着一张桌子特意来赶人的。时势逼人,左右她穿越后服的软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桩。

李长海对于银钱向来没什么概念,反正没银子了冲着爹娘、大哥、二哥伸手便是;当即掂了掂钱袋,想着待会儿还要请同窗喝茶玩耍,便只随手取了两锭银子摊在手上:“这个够了不!”

“你们,看什么呢?本少爷叫的就是你们。”胖少年身子一“滚”,从门边像个球似的滚到了龙凤胎身前,生生高出了小半截的身子像个铁塔似的?立在她们面前,伸出肥肥短短的手指指着远根的鼻子继续道:“刚才本少爷见着你们拿东西打烂了围墙上的树叶,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早饭是在顾三娘家里吃的,她男人是个走街串户的货郎,这几日不在家,上面没有公公婆婆,日子过得还不错;顾八娘要走,她硬是塞了一只正抱窝的母鸡和一篮子种蛋,毕竟顾八娘未嫁时帮了她家许多,两家子相隔甚远,以后还不知道顾八娘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娘家。

果不其然,罗五婶退后半步让开云英的手,这时候天色大亮,也瞧见云英的模样长得磕碜,眉尾还带着伤疤,哪里有罗氏回娘家形容的“金疙瘩”模样,也就歇了讨好她占便宜的心思,冷着脸客气道:“没事了,我还要赶着去春草纺有些事儿就先走了。”

等三个孩子一一唤了自己后,罗五婶伸手在竹篮子里摸了摸,手里竟然多了三个鸟蛋,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还是一个孩子了一个:“既然叫我一声五姥姥,这见面礼还是不能免的,还没吃早饭吧,将就着填填肚子,待会儿进了镇叫你们爹给你们买肉饼吃。”说着还挑衅的对顾八娘扬扬眉。

式样有些类似她见过那些小型搬家公司使用的手拉板车,不过将前面改成了一头皮毛油光水滑的黄牛。板车大概有一米五宽、两米长,搭车的时候屁股坐在车板边缘,两只脚就悬在外面,挤着点能坐十来人;两边坐了人,后背中间正好留着一条两尺多宽的过道,正好放下背篓或是用来坐小孩子。

“好什么好?你们刚刚走,你大嫂就吵着要分家;你大嫂还没说完,你二伯娘就说她要灶房做饭;你们家灶房不是只有一处吗?依着你奶偏心你大伯娘的势头,这灶房自然没你二伯娘什么事儿。你二伯娘哪里是能省心的,当下就说要在院子中间起一段围墙,她这边的牲畜房要隔一半出来做她灶房。你奶又不干了,牲畜房里的猪和鸡可是她的命根子;这不,都吵了一两天了还没个结果。今儿在远根那打听说你爹和你顾姨没在家,你奶就撺唆着连个灶房都没有榔头媳妇想来你们家打秋风。”

“他们家得罪的人不一样。”乔木头歇了半晌,说话却还是没头没脑的。

小孩子嘛都有一股子不服输的精神,远根自然入毂,于是,云英在做饭的时候便多了一项学千字文的工作,现这个世道的字体就像她熟知那个历史中的繁体字,不过又没有那么复杂。

“而且,关平哥怎么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再说了,买卖东西不就需要算账清楚吗?不过一只兔子多少钱,米面油多少钱,这个应该难不倒我。”云英上辈子属于戳一下跳一下的癞蛤蟆性子,这辈子却是为了生计死皮赖脸的抓着机会就要顺竿往上爬,说完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赧然。

云英看了看左右,右边是一片荒地,荒地中有一条小道直通安澜溪,左边倒是有几间屋子,不过看上去连房顶都没,估计是荒废了,再往左边看就是一个转弯的小山包,根本看不到那边李家村密集的村民房屋。

收回目光,认准了前方两株相隔仅有一尺宽的小树,回头看着提着另外一只兔子跟过来的关平,理所当然的问道:“有绳子吗?”

“你说什么?谁去西山了,你看错了。”就像是被人触到了逆鳞,关平欲盖弥彰的反驳了一句,完了拿起溪边上的木盆就跑,生怕杨若兮随后追过去似的。

随即云英见着杨氏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为杨氏是担心她眉尾那条不到一厘米的伤口,反手遮了遮,“三婶婆,没事的,已经不疼了,以后不会留疤的。”

柴锅炒菜就是快,苕菜在锅里翻腾了几下就缩水散出清香味儿,端着咸菜今天第三次来云英新家的杨氏不由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哪里摘的什么新鲜菜?闻着都怪香的。”

杨氏也在为乔木头家的生计担心,一边拿着篦子给曼儿梳头,一边喃喃自语着她手里还有点私房钱,就是不知道顾八娘为人如何,要是好的话倒是可以借给云英家周转一二;又说顾八娘是岳氏做媒介绍到乔家的,岳氏娘家殷实,说不定她那里早就有了主意。

“去去去,男人说话哪有你女人进来插话的!还有没有规矩,简直胡闹。”乔百胜胡子一翘就要拿拐杖打人,旁边另外两位族老连忙劝了几句,他这才顺着下了台阶,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问另外两个儿子:“你们怎么看?”

果然,一听到岳氏这番话,李氏顿时就一个激灵,顾不上见血就晕的身子,仔细就着晨光打量了一眼被包得只剩下半边脸庞的云英,呐呐低语:“不会这么厉害吧?”

说着说着,云英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起初是装的,再后来那就是真的了。她担心若是这个家再不分,两年后被陆??荽影怖角派显刈叩木褪亲约海?俟?改暧质锹???挥腥巳u姆饨ㄉ缁嵛???镜娜兆酉胂攵伎膳隆?p&云英一哭,远根和曼儿哪里忍得住,两个人一人一边牵着她的衣角也张嘴哇哇哭了起来。

顾八娘腰里系着围裙,越衬得小腰苗条,只是面上神言又止,求助的眼神不住往灶房门口的乔木头飞过去。

事实证明,云英的猜测完全正确。

“三姐,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没看见乔木头和他三个娃的模样,我心里委屈。”顾八娘想到乔木头那矮瘦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虽然是要比什么老员外好些,但离她想象中的夫君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云英彻底的服了,拉着弟妹快步出了院门,远远的瞧见一个红彤彤的窈窕身影正在一个比李氏小上几岁妇人的牵引下站在了四方桌前;甘氏手中倒提着一只大红冠子大公鸡绕着两人转圈,一圈满了又转身往回走,总之并不一直顺时针转圈;鸡脖子上的血滴随着公鸡的挣扎一滴滴的往地上滴落;三圈下来,四方桌一圈已是红红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