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带着子弹。”远根另一只手掏出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十数根他小指宽、半寸长的竹片,用来夹到篾条枪的顶端,一捏“枪口”,“子弹”就会以极快的度飞出去,力道大的话能打穿好几片树叶,运气好的话还能打着在地上觅食的麻雀。

到了晚上睡到顾三娘家的大炕上,云英总算是知道了答案。

换做前世的云英见着这样的猪肉估计都得乐坏,可现在的她和那个买猪肉的大娘是一个想法,为啥这猪肉上油水不是很多呢!

前面的位置全都坐着五大三粗的男人,罗五婶再说五十来岁的人了可也不至于和一群男人挤作一团,瞧着后头的顾八娘和云英,她绕过车头径直坐在了后面:“算了,五婶还是坐这后面的好。”

也幸好他不习惯将心里话付诸语言,否则云英和曼儿的出门之行怕是要夭折的,因为顾八娘提出带她们回娘家多半是出于岳氏的献策,一个继母要想在新家站稳脚跟重要的就是讨好男人。乔木头这人沉默寡言谁也猜不透他的喜好,但三个孩子是他的血脉,讨好点总没错吧。但要是乔木头露出一星半点不愿接近两个女儿的意思,相信顾八娘便会毫不犹豫的改变主意。

杨氏倒也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又看了眼云英空空如也的身后,拉了云英小声叮嘱道:“三婶婆这些日子看你也算是长了心眼,你顾姨这才刚刚进门看不出心肺是什么颜色的,不过你可要记住,凡事多长个心眼,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远根和曼儿多想想。要是想不通就记得原话悄悄来问三婶婆,知道吗?”

“李家村到顾家凹要穿过百家集,到时候我要去镇上布庄拿绣件,去给你们姐妹俩挑几节头绳。”顾八娘笑着摸了摸曼儿头顶上的两个小圆髻,那是云英剪了碎布头扎起来的包包头,要是换做鲜艳的头绳看上去想必会可爱许多。

远根茫然的摇摇头,他今天学了很多,都装在脑袋里有些混乱。

“你是?”关平娘疑惑的问道,也唤了跪在地上的关平起身。

乔木头虽然迟钝了点,但还算舍得下苦力,这时候想必还在属于自家的泥地里劳作,而顾八娘上午出去后看情形也没回来。云英也不指望自己从此就能过上大家小姐的好日子,认命的刷洗了柴锅生火做饭。

关平带着云英绕过了临河的山脚,几乎绕着西山脚走了半圈,也让云英见识了这荨麻林的规模之巨大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关平领着云英到了一处荨麻前站定,“从这里能进去。”

云英知道是这个礼,可远根还没吃早饭呢,她可不奢望李氏那边会有人那么好心的给远根准备吃食。杨氏就像能够看穿云英所想似的又补充道:

顾八娘知道杨氏的脾气也没和她推脱,接了窝头放在锅里温着,“三婶,我带你去找云英他们姐弟三个吧。刚才云英说要给远根和曼儿洗手洗脸,家里没盆子,他们去了河边。”

“怎么会?”云英怀疑的反问,猛地忆及前世听过的那些食物相生相克原理中就有苕菜和酒不能同食,同食的话会气急、严重的便会因为喘不上气来造成窒息甚至死亡,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个没长才的家庭主妇,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既然这样,那苕花三姐弟就留在老宅代替我和木头哥孝敬你们二老吧。”顾八娘也不接招,三个孩子就是三张填不满的嘴啊,刚才分家可是说好了,他们家只有一个月的口粮。如今春耕还未开始,一个月后没口粮了咋办?

乔成银的打算一说出来,乔成铜不说话了,毕竟是自家哥哥屋里的事情,插嘴太多难免被人说道。

“庄户人家的孩子谁身上不流点血留点疤的,大惊小怪作甚?”话是这么说,李氏却是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不敢去看云英脸上的血迹,说到底她其实还是个胆小的人。

罗氏只当没看见,扯了扯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乔榔头,想让乔榔头帮腔几句。

乔木头这样的庄稼汉子都是些粗人,哪里知道什么情趣不情趣的;只知道身体想要,抱着的又是自己媳妇,大嘴一伸,便向顾八娘脸上啃了去,嘴里不清不楚的回道:“有什么干系,小孩子没长耳朵的。”以前他和小罗氏不也在炕上滚作一团,边上还好几个呢。

幸好,云英不是真正的九岁小村姑,并没有大咧咧的就提要求,反倒是坦然的在炕沿上坐了半边屁股,道:“家里人多,都是做什么吃什么,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吃食。”

后面,乔齐也招呼了顾家村送亲的十来人往院子里走:“大兄弟都累了吧,先进去喝上一碗水歇息一会儿,咱二伯娘可准备的丰厚的饭食招待大伙儿。”

罗氏出了灶房门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院子,回身叮嘱了乔远芬一句:“待会儿你爷和你大伯背了肉菜回来你大伯娘肯定要用这把刀切,你可要给我守住了,洗刀的时候先用柜子底下那碗水冲冲,改天我也好给你煮碗肉汤喝!”

听云英叫了一声“奶”根本就没相信,她可是刚刚看着李氏往隔壁去了,哪会回来得这么快?

“村里的汉子们哪敢和野猪群对上,这一冲,二十来人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这下子好了,一会儿猪叫、一会儿惨叫,还有人说听见了大虫叫唤;总之啊,在那之后只有四五个汉子回了家,除了躲在一棵树上什么都没看到也就没受伤的关猎户,其余的有个董三郎断了一只手,王四海瞎了一只眼,还有个李猪儿直接疯掉了。听断手的董三郎说,那天就是十来只大老虎赶着野猪往山下跑,他们能虎口脱险简直万幸。”

老三叫乔全,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但和乔木头一样也是做了鳏夫,留下了个独生子乔远成。平日里乔全就在姐夫的棺材铺里学学手艺,乔远成就跟着杨氏和乔成才在家生活。

“云英、云曼、远根,是你祖爷取的名儿,那好,那好。”乔木头真的就像一尊木雕,不管远根多幸福的告诉了他姐弟三人被老爷子给了新名字的喜事他也只是维持了那副木然迟钝的表情附和两句再无其他。

云英见灶房里就剩下罗氏和自己姐妹俩,和曼儿一人一半分了窝头囫囵吞下,很自觉的到桌子边上收拾起上面的碗筷来。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吃饭。等着人给你喂嘴里啊,那还得有那个小姐命才好。”罗氏虎着脸对曼儿喝道,丝毫没有从侄女手里抢食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