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不清楚当中猫腻,但听得顾八娘小心翼翼的劝告还是依言低了头跟着疾走几步。再往前过了一个另一个街口,路旁出现了一个一个猪肉摊子,这时辰大概是早上九点多钟,摊子上只挂了两块带着皮的五花肉,案板上摆着几根大骨头;正有人凑在摊子前挑挑拣拣,听那口气是嫌弃猪肉上瘦肉太多想压价钱呢。

听乔榔头招呼后定睛看清人,脸上就笑开了花:“是榔头啊,怎的没带大妮子一道?前些日子她回娘家的时候正赶上我没在家,都没好好叙叙话。”

“歇了吧,明儿要早起。”乔木头其实很想问顾八娘怎么会想着带三个孩子回娘家,这三个孩子对于他来说除了远根还有一丝关爱外,云英和曼儿就等同于两个隐形人,要和两个从来没放注意力的女儿相处,他有些不习惯;只是他更不习惯将心里的话付诸语言。

“三婶婆,你等一等。”云英总算是在堪堪走到关家墙根的时候追上了杨氏,“这个是厥台,炒着吃、拌着吃味道都不错。”

“顾家凹在哪?”云英搜索了脑海里的记忆,现对这地名一无所知。

看着远根明显也带着怀疑的圆眸,云英吞下了一口口水,娓娓善诱道:“那祖爷有没有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下一句是什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关平娘平日里为人就不苛刻,对上云英真挚感恩的笑容不由有些恍惚,自从关平爹死后,她都多久没见过村人这样善意的微笑了。

春天,正是野菜最繁茂的季节,这一认真打量倒真的让她现了不少的好东西:侧耳根、厥台、灰灰菜,可都是能够上桌的好菜,不知不觉间云英就采满了一背篓。

“跟我来。”关平提了脚边上另一只昏迷的兔子,“要是你真的会像镇里的屠夫那样给兔子剥皮,你手里的那只我就全都送给你。”若是云英不会剖,换做关平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完整的一只兔子带回家,倒不如相信她一次。

“云英,这树枝就是关平娘教我认的,在村里可就他们一家子认识。过两日地里忙活起来我没空来看你们,你就让关平带你上南山头认认去。”杨氏看了看天色,拉着远根急匆匆便走:“我还差点忘了,你祖爷不是说让远根今后每天都去他房里学认字吗?要是迟了可不好,惹急了你祖爷可会撒手不管的;男娃子能认得字总是多一条出路的。”

“没事没事。”杨氏爽利的连连摆手,从兜起来的衣摆里拿出了五个粗面窝头,“家里也没啥吃的,过来的时候乔齐媳妇让我给你们带几个馍馍。”

“这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顾八娘着急的擦了擦手,想说服云英赶紧丢掉这些东西,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这刚进门的人可担待不起。

“过不下去就别过呗,左右我和老头子还没喝到媳妇茶。”李氏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这是笃定以乔木头的性子绝对说不出什么话来,“木头媳妇,你要是不想过趁早走人。谁家没个艰难的时候?也就只有懒媳妇才会担心日子过不下去。三个孩子怎么了?苕花都九岁了能做不少活儿,眼看着茶花和远根日日大了,你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那块沙地低一点的地方每年都要遭受安澜河泛滥的洪水侵袭,高一点的地方就连着废弃的鱼塘,说有多荒凉就有多荒凉。

杨氏推着云英往李氏和罗氏方向动了动:“二嫂、榔头媳妇,你们俩一个是人奶奶、一个是人亲大姨,咋看着孩子这样也不赶紧想法子止止血。”

“他爱跪便跪!儿子跪老子天经地义。”李氏一屁股坐到乔成银边上,不住的拿眼神剐罗氏:真是个不开眼的。

顾八娘早就失了身子,在村里守孝的这些年自然是清心寡欲,被乔木头有力的一抱弄得是手足无措,身后传来的灼热更让她面红耳热。嘤咛了一声后嗔道:“这炕上如何能睡三个人?”

话未说完,顾八娘已经伸手在顾三娘的腰上掐了一把:死三姐,大话都是随便说的么?

岳氏狠狠的瞪了一眼罗氏,强笑道:“可不是,时辰快到了,咱们进去吧。”压根没有将远根叫成“草根”的不自在。

乔远芬本来跑到门口的脚步只好停了下来,想着乔远芳都还在东屋里关着绣嫁衣,只好嘟着嘴进了灶房。

罗氏做饭手艺只能算能入口,今日分到的工作全是粗活。早上需要将家里的大水缸挑满水,再将萝卜、菘菜、蒜苗这些清洗干净切好;挑水的活儿她使唤着自个儿的大儿子乔远宏做了,洗菜自然就落在了一直被她当苦工随便用的云英身上。

杨氏这时候已经将剥好的篾条卷成圈斜着背到了肩上,双手飞快的也给云英套了一个,起身拍了拍身子,唏嘘道:“怎么没有?咱们村十来年前还好几家的汉子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好像也是十年前吧,当时听说西山的那一面可是个大县城,咱们村的壮年汉子便准备从西山翻过去看看,带头的便是这几家的猎户。谁知道才过了溪流就被山神诅咒得一个两个的浑身又红又肿;少几个坚持下去的还没走到西山的半山腰又遇上了一个野猪群,要是一两头也就罢了,这群野猪起码得有好几十头。”

二儿子叫乔齐,娶了李氏隔了几房的侄女,家境还不错,陪嫁了一头牛,目前两口子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乔远顺和两个分别三岁和一岁的女儿,乔远枝和乔远叶;乔齐靠着杨氏的人脉用这头牛套了车,每日往镇上跑一趟或是两趟载人收点跑腿钱,比一味的庄稼汉收入的确是要多上两个。

云英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她穿越后这十来天他的表现。从他的表现中,云英看不到一个父亲该有的疼爱和担当,他就像是个隐形人,也像个提线木偶,李氏和乔成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要是没人说让他干嘛他就能抽着自制的烟叶卷在大门外三大院子共用的井沿上坐一天。也只有他唯一的儿子远根能够得到他泛着苦涩的笑脸。

顺手把手里头的窝头丢给了云英,“拿去。”

“我的窝头。”云英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暂时忍了下去,曼儿却是浑然不晓,只道每日属于自己的窝窝怎么就被大姨拿了去,可怜兮兮的眼神便随着那窝窝头转向了乔远芬的粥碗。

“臭美,不就一个鸡蛋吗?我姥姥每天都煮给我吃。”吴大虎回了乔远根一个鬼脸,“乔远根是没娘的烂草根。”这话他听他姥姥说过好几次,早已记在了心里。

乔远海心知肚明眼下这一关算是过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故意落在最后面碰了碰乔远洋,谁知道乔远洋这人就是个木头疙瘩,直接困惑的转头问他:“海子你扯我干什么?”

“不懂规矩你也要长着眼睛,谁让你随便打扰别人说话的!”乔百胜头也不回的骂了句,旁边凑热闹的吴大虎和乔小宝也跟着好玩的喝道:“不懂规矩。”

乔百胜的个子很高,乔远海背着他时他的脚都几乎拖到了地上。

为此,乔百胜越的注意仔细洗眼睛。先是用布巾在水里搅一搅,然后微微仰头睁着眼睛,单手将布巾上的水拧掉一大半,接着用布巾往眼珠子上轻轻擦抹。

可经过这十天的沉淀,远根和茶花早已被她纳入羽翼之下,真心将两人当成了亲弟妹疼爱。所以,她现在听着这明显是从大人口里听说然后改编的儿歌很是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