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中华楼火了。

等大家存放好货物,蒙克尔托果然就带人搬来了一小瓮青稞酒。虽然不多,也难能可贵了。若不是像这样稍有点规模的商队,还得不到这样免费的赠酒。仅仅一河之隔的东关堡里,官卖的酒水一壶只有四两,两个月前就卖到了一百多文。现在还有钱都买不到了。

薛老二一怔:“三哥,你今日莫非是了高烧,连宋大堡都不认识了?”

猴子一怔,站起身来抱拳说道:“三哥是条好汉子。那日从战场上捞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全是血。那里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金贼齐狗的血。就冲这一条,咱们兄弟就得服他!”

聂云呵呵的笑:“娘,吃吧。这也是黑哥的一片心意。”

朱贲怔了一怔,摆摆手示意猴子避开,拉着聂云在一架空车车辕上坐下来,煞是有点苦恼的说道:“三哥这话,恰是说中了我的心病。是啊,眼下蜀中战乱关陕也失陷茶路便断了,市上的茶绢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贵。这二十几石青白盐的销路倒是不愁。以往我们河陇州县就都是吃的青白盐,没几个人会甘心去买山西解池来的官盐。那官卖的解盐又涩又贵,也不知道中原和川蜀一带的人是怎么来吃的。如今就有十来拨儿盐枭从我这里拿盐货,然后挑着担儿去各家各户四下兜卖。用不了几日便能卖完而且价钱还不错。毕竟现在盐货缺得紧。”

“哈哈,谢三哥梨!”曲焕爽朗的大笑吃了两个梨子,拱手拜别,“三哥,咱们后会有期!”

聂云顿时又惊又怒。女真人固然可恨,这群伪军狗腿子更令人憎恶,更让人觉得可悲的是,不管是饭馆外围观的群众还是住在店里的客人,都有不少是汉人。这些人的麻木、软弱、自私和胆怯,着实的刺激到了聂云的神经。

最明显的一个特征是,城中缩着脖子低着头惶惶快步而走的,一定是穿着短襟直领布服的汉人百姓;昂挺胸大步而行的便是梳着细长鞭子穿着左衽服饰的女真人。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傲慢的女真军士挎着弯刀骑着大马,指挥着一群数倍甚至数十倍于他们的伪军军士在城中招摇。那些伪军个个便像侍奉着亲爹一样奴颜婢膝,对镇中百姓却是吆五喝六,十足奴才走狗的嘴脸。

聂云都懒得说话了,任由猴子上前塞了十几个铜钱说明来意。那两个军士扯着哈欠揉了一阵眼睛:“等会儿吧,薛都头还睡着呢!”

“行。”聂云也不二话,笑着点头应允。看朱贲这么激动开心的样子,可想而知这趟差事办得并不容易。试想一想也能明了,乱世响马谁手上没几条人命,亡命之徒都不是好惹的善茬儿,能够成功的和他们达成协议殊属不易。

“嗯,我知道了,娘。”

有宋一代重文抑武,武将军官没有什么心理和地位上的优越感而且还被文人所看轻瞧不起。像聂云这种小小的厢军步兵都头,就更什么优越感可言了。

聂齐微微一怔,随即有点尴尬的搓着手笑了笑:“我不跟你争,一年都难得见一次,一会可别惹得你火了又像小时候一样拎着我胖揍一顿。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工作好腾出空来晚上替你揭风洗尘。”

蒙克尔托倒是个兢业的人,接待聂云这些人时一贯表现得热情。聂云请他出来散散步,想在一个比较轻松的氛围中提出自己的要求。一路闲聊,不自觉的走到了一处奴市。

西夏国是一个奴隶制味道很浓郁的国家。他们国家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就叫“擒生军”,在战斗中担任攻坚破垒抓捕奴隶的任务,因而得名。其国全民皆兵,每支部队里面都有为数不少的“私人”、“役人”、“虞人”、“刑徒”、“苦役”等几类人,就是供将领们差使的民夫奴隶。因此,奴隶买卖成了西夏军官和贵族们的一项生财之道,在西夏国既合法也流行。

每天的奴市开市,都会引来许多的商人围观,今天也不例外。而且今天的奴市仿佛分外热闹,奴隶贩子是个胡人,大嚷了几串聂云听不懂的话后就将一串儿奴隶推上了台来,男男女女共有十来个。

聂云虽然看不惯这种明目张胆贩卖人口的事情,但是眼下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嘈杂中,他无意的问了句:“这些奴隶卖价多少?”

蒙克尔托倒是热情,马上接过话来道:“这得看货色来定。青壮的男人一般卖五到十匹羊一个,女人的话当然是论年龄、资色以及民族的不同,卖价在十到二十匹羊之间。有极个别做了战俘的出身尊贵的小部落贵族年轻女子,卖到三十匹羊一个的天价。”

聂云心里一琢磨,轻扬嘴角微微一笑:最高档的精品女人也才三十匹羊,值得六十两银子,倒也不是非常贵……西夏这边的物价还真是蛮低的。

一行人走出奴市,聂云不经意的对蒙克尔托说道:“蒙克尔托领,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们的帮助。尤其是你把奴隶租给我用,才让我的中华楼能在今天开业,你真是帮了我不少的忙。所以我决定要重重的酬谢你。”

“哦,不用了。”蒙克尔托呵呵的笑,“我们的皇帝陛下下了令旨,必须热情而周到的对待来我们大夏国的客商。这些都是我的份内之事。”

“中原有句古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聂云将扇子在手里轻轻一拍,“更何况你身边没了那六个奴隶,饮食起居都会非常不方便。所以,我打算买下六个最好的女奴前去伺候你的饱食起居。”

“啊?这……这个不用了吧!”蒙克尔托既惊又喜的一瞪眼,显然有点不可思议。

“要的。”聂云淡淡一笑,“至于要买什么样的女人,只能让领自己去挑选,我无法知道你的口味,呵呵!那么,就请随我到中华楼去牵羊或者拿银子吧。”

“这、这很不好!”蒙克尔托一时倒是犯窘了。心中想道这个汉商出手实在太阔绰了。那六个烤肉的奴隶值得什么钱,他要用六个‘最好的女奴’来跟我交换?

“不用客气。”聂云点头微笑,话语虽淡却有一股不容辩驳的味道,“你若不肯收下,便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汉商了。”

“不不不,我绝非此意!”蒙克尔托急忙摆手,然后一咬牙,“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要是传出去我会被人耻笑的,而且会有人说我敲诈尊贵的客商!聂大官人如果真要照顾我,就请把那六个奴隶作一般男奴的价钱买过去好了。”

“那好。我给你六十只羊。”聂云将扇子在手中一拍,斩钉截铁道,“朱贲,给蒙克尔托领送去六十只羊。”

“好嘞,俺马上就去!”朱贲二话不说撒腿就走。对于聂云的指令,他显然已经习惯了服从。

蒙克尔托很不好意思的笑道:“聂大官人,十匹羊换一个男奴这已经是最高的价钱了……你太慷慨了。我如何敢当呢?”

“无妨。今后咱们中华楼还要请领多多照顾呢!”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只要是职责范围以内力所能及,我一定竭力相助。”

谈妥了这个交易,聂云也没有多作纠缠,放了蒙克尔托回他的羊圈开心的数羊去了。路上猴子不解的问道:“三哥,你为啥不跟他摆直了说买他的奴隶呢?”

聂云呵呵的笑:“人么,都有点敝帚自珍的心态。你直接跟他要那六个奴隶,他反倒感觉奇货可居会舍不得或者跟我叫高价了。这样迂回一下,我不仅顺利的买下了那六个奴隶还做下了一笔人情。你说是不是很划算?”

“呃?……”猴子愕然的眨巴着眼睛,愣愣的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哦?……不过,这里面的道道儿,我咋的还没想清楚?”

“那就慢慢想吧,哈哈!”聂云大笑扬长而去,心情还算不错。那六个烤肉的奴隶买了下来,中华楼的根基便牢固了几分。

三千广厦,也要起于寸土么。现在的人马都是今后展壮大的班底,稳住他们,就是打牢了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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