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龙看到这一桌的菜,眼睛都不会转了:一大盆清汤鸡,一大盘清蒸腌鱼、一大盘炒白菜,一大盘炒青菜,一大盘土豆丝,还有一大盆火腿丝炖萝卜汤!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兄弟,这桌菜怕是省军管会也未必拿得出来。”

好在当时准备的3o个授过精的鸡蛋被这两只长大了的母鸡先后孵窝孵出了十六只小鸡,两三个月下来,活下来十只,三公七母,每只已经快要有一斤半重,应该很快就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鸡蛋。这样孩子们的基本营养可以保证。

我又忙乎着炒了几个菜,一个清炒大白菜、一个青菜炒腌猪肉,一个蒸腌鱼,最后用冬瓜放了一大锅汤,里面薄薄切了几片火腿。食物丰盛得连自己都直流口水。

刚刚过去的核冬天让中国失去了大多数知识分子、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丽阳也不例外。所以我们一到丽阳,立刻得到了军管会的重视。志刚和“撇脚”立刻被分配到刚刚组建的兵工厂,永华也去了那里做统计,柳青到了丽阳中学教语文,丽阳县城四个中学已经合并成一个,原来四个中学的老师只剩下3o来个人,所以柳青作为大学副教授自然就成了宝贝。而我则凭着自己多年企业高管的经历被军管会留用,并且很快成为物资计划和调度科科长。采桑则每天跟着母亲上学放学。只有老保姆留在家里,照顾“撇脚”还不满3岁的孩子。

刚烈的越南人没有屈服。他们宁愿将粮食付之一炬,宁愿战至最后一人。印度人付出了上千万人的代价。几乎一无所获。

回到家里,又忙着把土豆上的泥巴抹掉,然后一一过秤。总共只有5oo来斤。也就是说比预想的少了一两百斤。

孩子们很是兴奋。他们是第一次收获庄稼,一个个唧唧喳喳。而我们几个大人则个个心怀忧虑:又少了百来斤粮食。这意味着断粮的时间又提前了十来天。

想了想,我又和志刚打着火把,回自留地把几个还不够大的冬瓜也摘了回来。现在这个时候,只怕是青菜也会有人偷了。青菜偷了也就偷了,冬瓜不行。这几个冬瓜加起来还有三四十斤,多少也算是粮食。

刚进家门,家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几个上下楼梯的邻居和比较要好的同事,目的当然只有一个。我们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每户人家给了五六斤。大家都感激涕零的走了。

第二天开始就不断有人来串门,好象全丽阳的人都知道我们家了大财。我们也只能让孩子们都站出来,好让来的人都知道我们的难处。最终多少还是给一点才把他们打走。3天下来,居然也就被讨走了百把斤土豆!

现在是星期天,是9月2o号,离年底还有1oo多天。可是我们的存粮已经只剩下6oo斤了,比计划中少了25o斤。看来,如果口粮定量不变,也就勉强支撑到年底,到春节是无论如何不够了。

一大早几个孩子就一人带着一个烤番薯出门钓鱼挖野菜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一个个哭哭啼啼、鼻青脸肿。一问才知道,他们钓的三条鱼和几小篮野菜全被人抢了,钓鱼竿也被折断了。我和志刚问清楚情况马上带着小进出去追赶,哪里还追得到。

回到家里,看着一张张涂着红药水的稚气的脸,我止不住掉眼泪。这两个人太过分了,抢了孩子的东西不说,还下这么狠的手打孩子,他妈的还是人吗?!

小月懂事地跑过来,依偎着我说:“舅舅,我们没有事的,都只是擦破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我拍了拍小月的手,转身对老保姆说道:“阿姨,从明天起咱们家的鸡不要放出去了,就关在家里养。没什么事情你也别带两个小东西出门,就在家里玩。”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也许我们家已经被一些人盯上了。我们必须加倍小心才是。

两天后的傍晚,永明突然到县城来了。

采桑见到了二伯,亲热得要命。另外几个孩子则显得拘谨。毕竟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个舅舅或者伯伯。

永明变戏法似的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一大块肉来,让采桑猜是什么肉,采桑左右才不中,就抓住二伯的手晃个不停。永明哈哈笑着说:“告诉你吧,这是一块野猪肉。”

“野猪?”连我也觉得惊讶,怎么会有野猪?照我看来,去年底的那种严寒野猪是绝对不可能熬过来的。

“是这样。昨天我去后山砍柴,山凹里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冰雪。我路过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一看,还真的就看见有一个毛茸茸的动物冻在里面,只有一根尾巴露出来,拉出来一看,是一头野猪冻死在那里。足足有七十多斤。”

“噢!吃野猪肉喽!”孩子们欢呼着跟着永华进了厨房,永明给我和志刚使了个眼色。我们会意的相跟着进了小房间,顺手把门关了起来。

“志刚,永义,永新的儿子大伟跑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战友。”

“逃回来的?”

“是的。”

我和志刚互相看了看,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吃了饭,我找了个借口,到刘主任那里讨了个路条,连夜开车赶到上张村。顺便把一些粮食、食盐、药品和衣物又运回村里。看样子,还是要考虑回村里过冬。要早做准备。

永新带着我悄悄上了山,大伟和他的战友就躲在二伯果园的小屋里。

快一年不见,大伟完全变了一个人。火把照耀中的他不再是稚气未脱的小青年,气质沉稳了很多、刚毅了很多。他的战友好象比他还要成熟,还要冷静。

他们两个一边吃着永新带来的冷饭团,一边向我介绍了前线的一些事情。我没有听他罗嗦,直接问他为什么当了逃兵。大伟悲愤地说:“我们是军人,不是刽子手。我们愿意和敌人真刀真枪的拼命,但是我们实在没办法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

原来自从南线开战,大伟和他的战友小罗就一直在最前线作战。开战第一周,一个团的战士就打得只剩不到一百人。但是他们守住了阵地,荣立了集体一等功。后来他们被送到后方做了短期强化训练,编入特种兵部队,专门深入敌后执行狙杀和破袭任务,几乎每次他们都能完成任务,因此成了前指手中的王牌。

一个月前他们又接到了潜伏任务,前指要求他们小分队到达指定地点后为炮兵指示目标。他们顺利抵达目的地,却现他们引导炮兵轰炸的竟然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原来随着我军的节节推进,印度军队已经分崩离析。印度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们为了拯救他们的孩子、丈夫和父亲,都自地来到前沿阵地,在军官们的默许下,排成人阵直接挡在印军阵地之前。

大伟和小罗拒绝执行任务,分队长把他们带离潜伏地,准备执行战场纪律。结果所有战友群起反对。争执之中分队长被战友们失手杀死。大家分头逃离战场,各自回家。

听完大伟的叙述我无言以对。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道德标准可言。

在我的坚持下,大伟和小罗当夜就离开上张村,潜伏到丽阳县城。丽阳县城西部大量的破房子是他们最佳的避难场所。第二天傍晚我给他们送去了3o斤土豆和半斤盐。嘱咐他们出去收集柴火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不要被人现。并且约定一周以后我会在老时间老地点给他们送土豆过来。互道保重之后,他们随即消失在废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