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口气说完,腔调完全跟吵架似的,好像桌边坐的不是家里人,而是户籍民警。四弟问户籍民警想干啥?我爸考虑了一下说,“那小子话里有话,说他那个儿子不好管,叫我当心点。老子一下火了,说我的六个儿子更难管。。。。。。”

一般在冬天人们才斗鸡,炎炎夏日的上午或者黄昏,也要趁凉快斗一阵子。

就是三儿子的子,你把事情全写错啦!

看你说的,至少你是钓鱼的师傅。

恨就恨,我爸说过,刘老师的儿子瘟不拉几人不行,比小丫头差远了。

我还不是饿。我妈说我那时候,饿得直啃木头,咋不给我吃?

叫你去看人家的窗户!

直到来年开春,凤凰山才举行了葬礼,我已忘了刘老师长什么样。

坏事都是你钓鱼钓出来的,到现在还想去凤凰山,老二敢气你?我妈说。

能啊,这里面有点学问,也挺有意思。像她那么少见的,恢复过程还真有看头。

问问你这个三儿子是啥东西,他眼力比我好。

你是在说我吧?我妈插话。

屁股那么沉。

是这儿,错不了。老家伙当时在河对岸摸鱼,我甩车竿劲太大,一下把他钩住了。

你说他这人,不会正在害人吧?我妈说,口气好了一些。

那还有假,你没看见柜台里那个男的还在看咱们?我妈说,下了楼梯。

催啥啊催!我妈从门后出来,也喊了一句。

秋季最好钓鱼,又肥又大的鱼在向我爸招手。就算我钓不成鱼,他自己也憋不住,在楼外空坝修起自行车来。那辆破车不管怎么折腾从来不散架,每次摇摇晃晃跑老远的路,都能带着我们找到成都每一个钓鱼的去处。眼看快要钓成鱼了,我妈仍不愿我去,还想出一个花招,说要带我进城去吃回锅肉,我眨了眨眼。她说的那种回锅肉三毛钱一大盘子,红亮红亮的,又香又辣又有点甜。蒜苗又绿又嫩,吃一口油会流到腮帮子上,好吃得要命,我和她两张嘴也吃不完一盘。只是我知道,要想跟她进城吃到回锅肉,要费好大的事才成。因为她每次进城,虽然凌晨四五点就要起床,但要磨蹭到上午十点才能出门,最后要磨蹭到晚上八点才能回家,而买回来的东西顶多是两尺布,要不就是一个水瓶塞,跟回锅肉根本不挨边。

眨眼间,大哥二哥已从什么地方奔出来,蹦跳着朝户籍民警扑去,两人一定早有准备才来得这么快。但大哥才上铁中初一,二哥还没念完小学,一扑上去就被户籍民警轰苍蝇一样挡开。我妈也跑出来,抓住大哥不准乱来,二哥一下跑开,满地找石头,他头顶上长着两个旋,是那种浑人。我也想学二哥犯浑,又怕摔坏东西,不然早把破盆扔到户籍民警脑袋上去了。我爸又拉扯着户籍民警叫嚷开,握着半块砖头二哥冲回来,但被人群里出来的一个人抱着劝住,那人是铁中初三的雷巴,跟我一样夜里到过小校花家的后窗。我看见四弟已抱着五弟躲进了远处围观的人群里,刘老师身后站着小校花,瘪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稍远一点还站着她哥哥。那小子瘦不拉几,个子不高,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比大哥高两年级,两眼冷冷地瞪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