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吼叫起来,急着四处找揍人的东西。家里人都知道,他是那种一生气就上火急的人,在这种节骨眼上可以什么也不顾,甚至能把房子给掀了,因此没谁敢劝他。我妈怕我倒霉,忙用身子护着我,问我干什么去了。我把自己在河边被抢的事一说,我爸更是火冒三丈,满屋子窜来窜去。我以为他要马上冲出家门,跟上次一样跑下楼去找户籍民警报告,结果他乱窜了一阵,看见常用来揍人的家伙在姥姥手里,就一把推开我妈,几下扼住我,用打乒乓球的左手猛扇我的屁股。

四弟听见这句话,走进里屋问姥姥,她说的那个该死的爹是不是我爸?姥姥说,“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四弟走出来又问我,“是不是咱们家跟小校花家一样,爸爸也不是一个人?”我说“你问我,我问谁?几天后,他听外面人说,刘老师的人命案,要是换个出身成份好的,不查个水落石出才怪。四弟不懂什么叫出身成份,我也不懂。一问我爸,他对我们几个孩子解释了几句,但闭口不讲刘老师的出身成份。四弟憋不住追着问,我爸叫起来说,“姥姥的,又提她,我的推子呢?你们是不是又想理了,啊?”

可你也不看看,眼下这是啥季节!我爸说,一摔筷子,也不想再吃了。

你这话可别跟其他人说,她的来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得提醒你一句。

那你没从他眼里看出点啥?

听说老哥几次要带受害人去钓鱼,这不假吧?户籍民警直视我爸说。

为啥女的肚子朝上,跟男的不一样?

我爸见事情不妙,下楼抱起我上了自行车后架,接着开车出。这次不敢去老保守钓过鱼的火车站后面,又成都平原上那座很出名的凤凰山,但骑了一阵,我爸忽然说好像老保守也在凤凰山出没过,于是中途改道,骑到一条没人烟的大河边。他到岸边看水情,边往河里洒尿边说,“三儿子,来吧,在这里钓也行。”我站在岸边荒草中,看着四周问,“这是条什么河呀?连个人都看不见。”

男人对女人就爱那样,跟你说也白说。

真是乖孩子,还是你人小记性好。

家里人把我妈的举动闷声不响看在眼里,知道她是那种越临近出门越忙不开交的人,仿佛在那一关头,她能想起天下所有的事情来。而且一旦所有事情不在出门前做完,好像就再也来不及了。因而大家伙知道,每到这种火候上,再急也没用,千万别催,否则她会想起天下更多的事情来,就别指望出门了。其实我爸比谁急,虽然并不进城,但他要去钓鱼,不送走我妈不放心,因此一直守在门口一边不停看手表,一边说我妈好话,好像这样讨好几句能让她动作快一点。他故意大声对我说,“瞧瞧,你妈妈今天真不错,算最快的一次。”但已这样说过两个钟头了。

户籍民警破天荒地笑了几声,听着挺可怕。人走后,一家人都不理我爸,觉得他被抓着短似的,到头来还是怕人家。倒是他那天在外面撒过气,又跟户籍民警说上了话,心里好受了一些。后来的每一天,我走在大街上,看见身边每个人都像美蒋特务,就是不好抓。我觉得这就跟钓鱼一个样,看起来水里到处有鱼,就是钓不起来。抓不成特务又想去钓鱼,但一催我爸,他说该死的老保守还在四处活动,不然早带我去了。催了十二次,他仍然推三阻四犹犹豫豫,有时刚要免强答应却被我妈打岔阻拦,等她好不容易不再反对,姥姥又横插一杠子不准我去。我很气不过两个娘们背后说一套,当面另一套。

我妈再也忍不住,了火来,“瞧你这副德性,当初害人家,现在又反过来心疼,真不害臊!”我爸忙去关窗户,怕外面听见,以前每次吵架都这样。第二天中午过后,我端着破盆出去倒垃圾,看见我爸真的跟户籍民警在楼下拐角处说上了话,但说着说着,被起火来的民警使劲一推,差点摔个仰屁股墩。我冲过去想扶我爸,又想拦住转身要走的民警,这时候,刘老师出现在我们眼前。她红着两眼叫了我爸一声,”周大哥,你快回家。”我爸还没站稳就先叫嚷起来:

你就不能说明白点?我妈说。

哎,那只祖代海赛克斯褐鸡跑哪儿溜达去啦?

他还叫孩子跟踪我。

你别老是问,你也亲口尝尝呀。

那我可说啦?

爸,你管他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反正你过去问问他用啥钓的鱼,又不犯法。

这样瞎耗时间,跟我比赛哪?过一会他再次催我。

你休想,我又不是没锯过。

见你的鬼去吧!

我爸一听又炸了,“你咋不早说呢?你一个练武打的却叫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踢你,亏你想得出来!你老实说,你师傅是谁?不说我跟你没完!”那人不说,再三道歉。我爸说,“别说省武术队,就是国家武术队我也不怕,有种你说呀,你师傅是谁!”那人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