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新郎鞋。”水秀快言快语答:“你哥明天早上穿上它去迎娶新娘的呢。”

枸杞羡慕地:“水牛换铁牛,要得呀,那可是个好东西哩,结实耐用又赶了时髦,还省了放牛的时间,总之是好处多多。”梅子直言直语:“可铁牛不吃草,光喝油。爸,即使你买得起了,也不一定顶用,因为我们地处丘陵地区,都是一块块巴掌大的田亩,铁牛不一定用得上。”

盛情难却,枸杞半扒半就之间坐在了餐桌旁,这才知道是永州异蛇酒泡的药酒散出奇特之香。早听说异蛇酒是栋木独家秘方精心特酿的,三五年才有一坛子,平时他自己舍不得喝上一口,只有遇上喜庆日子或者来了重要客人才拿出来。枸杞心里疑云重重,实在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受到栋木如此隆重的礼遇,竟然有幸喝上异蛇酒。在栋木一个劲的劝说下,他啜饮一小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但因心有疑云却不能饮得酣畅尽致。陪着枸杞抿了一口酒,栋木才开门见山说:

“我曾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宋朝时,村里出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三岁会唱歌,七岁会绣花。后被选入宫中为妃。进宫后不久,遭冷遇,苦闷异常。她想写信回家倾吐苦情,又怕太监现。于是心生一计,根据女红编了一套文字,以歌咏体写在手绢上捎归,并嘱咐亲人:要斜着看,要用土话的音来读。于是这种文字就在妇女中传开了。”柏榛说完深情地望着梅子。

“说不清就别说,我还不想听呢!”梅子起身回到小横屋,奋笔疾书好一阵子,才赶牛到鬼崽岭上,任它悠闲甩尾巴自走自吃。

“我连初中都未毕业,什么也做不了。”

“你成年累月在外面做工,什么时候拿回来三五十块?”栋木以为儿子会被击中要害而无地自容,不想他把挣不到钱作为理由,嚷着要出去打工。栋木攥着一把钱一下蹦到儿子面前,瞪眼问他:

语文老师不一定是文学老师,何况我们语文老师是个老八股,什么叫朦胧诗,他还得请教我!“梅子高高地扬起头:”告诉你,这次作文比赛,我又获奖了,全校一等奖。”

“杏花在山上扒柴禾,口渴了,来我们家里喝杯凉茶也不行吗?”栀子忍住咳,脸憋得通红地问:“杏花,脚趾头被踩痛了吗?”

“趁饭热着,起来吃吧。”栋木稍有些放心,抬步走出房檐下。

栋木斜睨着阿喜:“是吗?你也去了?”

栋木竟然不寒而粟,身子哆嗦一下,搁下碗在桌上,半拉起淡绿的竹叶窗帘,躲到床后找开一只红漆剥落的木柜,从最底屋翻出一张泛黄的字条,在昏黄的灯下仔细辨认。大概是年代久远,又是用铅笔书写,上面除了碳素的痕迹,所剩的完整字体寥寥无几。唏嘘不已时,院子进而响起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他听出来是梅了回来了,慌忙给字条复藏于柜子的最底层,然而他脸上担心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没藏住,让梅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是什么?”梅子追问。

多子脸红脖子粗,斜眼看着木槿的闺房。在那间小小的闺房里,木槿和梅子以及几个相好的女子,正往箩筐里摆弄小件的嫁妆。马家义婆娘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往堂屋里瞧了瞧,提醒说:“面吃完了,正在喝茶呢,木槿时辰快到,哭嫁呀!”

“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让我怎么哭出来?”木槿眨眨眼睛,挤不出一滴眼泪。

多子走进来:“好呀,木槿,今天我们来个移风易俗,笑着上路!”

“你们不能破坏了风俗!”马家义在堂屋里抗议,跟着是一片附和声。

多子不管这些,和木槿呵呵笑着站在了梧桐树下。新媳妇笑着上路了,打一把红油纸伞,着一身红裙装,纽扣上簪着红花,头上也戴着红花,可谓人面桃花棚映红。梅子指挥着搬行李嫁妆,还有敲锣打鼓放鞭炮。铿锵铿锵和噼哩啪啦的喜乐鞭炮热闹着四面八方,“蝴蝶”牌缝纫机,“凤凰”牌自行车,“燕舞“牌收录机,“鸳鸯戏水”的被褥枕头,以及涂了红漆的桌椅板凳、大组合柜,姹紫嫣红缤纷了半江春水。美中不足的是少了电视机,虽然已经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电视在荞叶庄以及整个白云谷一带还是稀罕物。但这并不影响热闹的场面,喜庆的氛围,两岸都有成群结队的人在河边等着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