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啊。当符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时,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自己的手指流了下来。自己这是到了哪?身子很重,微微将头抬起来,四周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残垣断壁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好象是经历了一场血战而死的士兵,而且是些身着古装的士兵。自己身上也伏着两个被刀砍得残缺不全的尸体。落日余辉中有几杆旗帜徐徐摆动着,隐隐可以看出是个韩字。

“这儿还有个活的。”头顶有个人在说话。符琯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着铠甲,手拿朴刀,腰间挂了几个血淋淋人头的黑脸军士正用脚拨弄开自己身上的尸体。不一会,又围过来几个同样腰间挂有人头的军士。

完了,不知道自己的人头等会是不是也会挂上他们的腰间。符琯暗自叫苦。自己不仅浑身没劲,而且好象腿还受了伤。还没弄清怎么会到这个未知的世界,就被不明不白地一刀结果了?

一个龅牙军士从符琯身上拎起件已经散架了的铠甲,看了看挂在上面的军籍牌,转头对着黑脸说:“头儿,是个叫甲六的前锋营盾刀手。”

黑脸军士看着浑身是血,就穿着条内裤的符琯感叹道:“娘的,杀得就剩条底裤了。喂,甲六,能说话吗?”

叫自己甲六?直觉告诉符琯,不明情况还是装聋作哑好,免得祸从口出,装晕是最好选择。黑脸军士用力拍打了几下他的脸,再探了探鼻息,“好象还有救。韩将军有令,前锋营的弟兄只要没死的,马上送安济堂。快,抬去找老刘头看看。”招呼着周围的弟兄七手八脚地把符琯抬了起来,放在不远处的一架板车上,往东走去。

一路上听着黑脸几个的谈话,符琯才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叫楚集的梁国边境城市。由于北方赵燕国妄图将这座有1o万人口的重镇纳入自己的版图,于上月兵15万围攻楚集。几场攻坚战后,双方均伤亡惨重,但城池还牢牢掌控在梁国手中。今天凌晨,大约3ooo名赵燕敢死队趁守军疲惫从西门城墙边上的地道里杀进了城。楚集守将韩守忠亲自带领2ooo精锐的前锋营兵士将敌狙阻于西门市场一带。一番厮杀下来,前锋营死伤殆尽,所幸将敌人赶困于城墙地道口处。南北两门的援军赶到后,用毒水淹了地道,才全歼了进城之敌。

“前面就是安济堂了!等把这甲六老兄交托给老刘头,就回大营拿这几颗赵燕狗头换了赏银喝酒快活啊。”一想到楚集特产烧刀子和小百合那对又圆又大的奶子,黑脸不禁吆喝着弟兄们加快步伐。

剧烈地颠簸使头部受创的符琯还真晕了过去。

当符琯再醒过来时,现自己在一间茅草盖顶的土墙大屋里,仰躺在一扇铺满稻草的门板之上,头和右腿都缠了层厚厚的纱布,左右都躺着些呻yin不止的伤兵们。

试着摸摸头,疼痛已减轻了许多。自己不是被泥石流活埋了吗?怎么会穿越时空了呢?不知道玥儿逃出去了吗?

闭上眼,想起玥儿那甜甜的笑容,符琯就不禁一阵心痛。为了赶在去海地执行维和任务前完婚,玥儿硬是把自己拉到银厂沟拍结婚照。美丽的雪山,茂密的森林,美丽的新娘,玥儿欢快跳跃的身影不断定格在符琯的脑海里。当躲在影楼工作车后准备换第三套新郎装的他脱得只剩条短裤时,大地颤抖起来,旁边的山顶突然垮塌下来,巨石和着泥流朝着他飞泻而来。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刚朝二百米外正呆的玥儿和摄影师出“快跑!”地吼声,符琯就觉得后脑被重重一击,厚厚的泥被顷刻间把自己盖了起来。身子突然变得很轻,像在飞,又好像被一股吸力牵引着进了一个很黑,很长,很静的世界。

(愿512地震的死难者在另一个时间里幸福快乐)

“甲六兄弟,醒醒!”感到有人在拍着自己的肩膀,符琯缓缓睁开了眼。一个头戴方巾的圆脸银须长者正查看着自己的伤情。“刀伤不深,敷上几副创伤药即可。头骨无恙,只是些皮外伤,静养数日吧。”方巾长者对身后两个身着布衣的年轻人吩咐道。

转过头,对着符琯笑道:“甲六老弟看似血肉模糊,伤情却是不重,大可放心。前锋营存者不过百人,多断腿去臂,象你如此福气之人实乃不多呀。你在此养个十天半个月,即可归队去了。”

“多谢神医相救!再生之德在下没齿难忘。”符琯搜罗了一下脑子里能想到的成语,学着前世古装剧里的样儿,抱拳答谢。

“不必,医者父母心。若是日后有个什么伤痛,尽管找我老刘头便是了。”原来他就是黑脸所说的老刘头。

就这样,符琯以甲六的身份在安济堂养起伤来。

安济堂,是梁国的战地医院,在各大军事要塞均设有此堂。每日以酒肉补养伤员,并经常派遣官吏巡视。痊愈后即造册上报,以便重行归队。一所安济堂设六品大医官一名,八品检校官五至十名,巡医和看护若干。老刘头便是一名检校官,虽说是个八品医官,可为人和蔼,医术高明,军中弟兄都爱称他为老刘头。

每日老刘头都按时带着两个巡医给符琯敷药。一日两餐,虽说楚集被围近月余,可城中供给不缺,晚饭还能吃上酒肉。闲来无事,符琯就爱与同房的伤员和巡医们聊聊天,以便了解一下现实社会。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原来,这个朝代从未在符琯以前的世界历史中出现过。好像在黄帝战蚩尤时,历史就生了逆转。蚩尤杀死了黄帝,东夷族成了这个世界的主体民族。地域也不同,这里没有长江和黄河,只有源于大6西北的通天河、中部的贵江和西南的楚水。由于东夷人生性散漫,个性十足,且嗜杀成性,自蚩尤以后东夷大地就从未建立过一个统一的王朝。由各氏族部落展起来的诸侯国一直混战至今,地域上万里披甲之士过百万的大诸侯国还有十一个之多,中部的唐、梁,西边的狄秦、戎周,东部的宋、陈,南面的南宛、韩、李越,北方的赵燕、羌夏。大国之间又有无数小国附其左右,随大国实力的盛衰和外交合纵的成败而存亡,甚至不时有各国叛乱和割据自立的新国诞生。虽然历史上出现过几个霸主级的人物,使大6上的战争在此期间消停了许多,但随着这些人的死亡,狼烟再次被点燃。在这些伤兵的记忆里,分裂和战争一直是东夷大地千年来的主旋律。

妈的,比春秋战国还乱。在这个完全未知的混乱世界里,生存都是一件难事,还谈什么家致富、权贵逼人、妻妾成群。不在诸侯混战中做一个可怜的小炮灰就算祖上积德了。符琯只觉得心瓦凉瓦凉的。

不行,趁自己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得找机会开溜。不然,伤好就得归队。到时候,冒充前锋营军士甲六的事就得露馅,被当作敌方细作砍了头可就糟了。黑脸腰间挂着的人头似乎又出现在眼前。可现在城被赵燕人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出得去呀?即使出得城去,又该往哪儿去呢?

第八日晚饭后,符琯正站在窗前心烦着,老刘头拿着本名册推门而进。“甲六,伤口痊愈的很快呀!”看着符琯双目无神的表情,不禁笑得:“怎么,想女人啦?才在这里呆了几日,便把你憋着这样了?”

“哈哈哈!刘神医取笑了。现在哪有心思想女人呀!只是不知道这几日前线战事如何?何日才能解这困城之围?”

“不用担心。自从城西地道受挫后,赵燕人勇气尽丧。到现在还没胆量再次攻城。你没见这几日并没有什么伤员送到这里来吗?”老刘头捋着银须憧憬着即将来到的胜利。“我还听说,辅国将军带领的1o万大军已进击到离此不到百里的林家堡。楚集之围指日可解。”

“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得想法逃了,解围之时,归队之日,就是我的大限来临呀。

“来,在这伤愈者名册上划个押。等大医官审批后,你就可以归队了。”示意符琯在名册上写有“甲六”的名字下按上了个拇指印后,老刘头便转身离去。

摸着为包扎伤口而剃成的光头,符琯开始盘算着自己的逃亡计划。

晚饭时从一个伤兵口中得知,楚集往西五十里与戎周交界处,有座西岭山,方圆百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出没有各种猛兽。想到自己前世经常在原始森林里进行野外生存训练,在此处暂时落脚应该不成什么问题。猛兽怎么也比人好对付。

头伤已经痊愈,腿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得找件兵器,几身衣服,些许干粮。满城都是兵,兵器应该不是问题。院子里挂有许多伤兵的衣服。安济堂的伙食不错,厨房里应该还有存货。出了安济堂,到城西已烧成废墟的市集里就找个地方先躲来,毕竟没归队肯定会被通缉。按老刘头所说,援兵就快到了,赵燕人也有退兵意图,解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等躲到解围了,再混出城去,奔往西岭山。至于怎么逃避搜捕,对于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特种兵教官而言还是有这个信心的。若是不幸被擒,那就是命中注定了。想来冥冥中能在被活埋时穿越至此,自己的运气不会这么背吧。想到此,符琯倒头便睡。

四更过后,等巡夜的巡医查房过后,符琯便悄悄地溜出病房。见四下无人,顺手取了几件挂在院中的长衣短衫,顺着墙根摸进左院的厨房。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十几个面馍,和着衣物里打成包袱背在肩上。

翻过矮墙来到大街上,符琯看了看天上的弯月,朝着西门奔去。

一路上躲过巡夜士兵和更夫,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西门城楼之时,就听到东面和北面同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火光也随之而起。难道赵燕人又开始攻城了?闪进附近的一条小胡同,符琯躲到胡同口的一堆杂物后面,警惕地向街口张望。

不久,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一队队兵士经过胡同口自西向东奔去。期间不断有传令兵骑马来回报信。从兵士们慌张的神态看,估计攻势很猛。看样子,赵燕人是想在梁国援兵到来之前一举拿下楚集。

正想着,就见西门火光冲天,隐隐传来阵阵喊杀声。不少增援东门的士兵又慌慌张张地往西门赶去。此时的楚集,除了南门没有动静外,东门、北门、西门现在都成了火海。街面上出现了往南门避难的人群,加上来回奔走的军队,使本不宽敞的街道变得拥挤起来。到处是战马的嘶鸣声,将官的叱喝声,士兵的叫骂声,老百姓的哭喊声。城内陷入了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