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个头呀,谁告诉你我们需要你的,不是那么回事,真的。你想啊,你是什么,鸟呀,我们是苍蝇,我们能尿到一起吗?听我们的话,回去吧。该躺你的躺你的,该学你的学你的,我们这儿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我敢说,一切的懒惰都是假想。懒惰是一个积极事件。它最接近于幸福。因为我们把自己关在了我们自己的小屋中,反而更能感受到幸福的存在。从一开始,懒惰就代表了幸福。因为你要躺在床上度过早晨。床,是我自觉选择的一块精神流放地,躺卧暗示了一种不能与社会达成妥协的生活方式,透过这种生活方式人们或许可以将躺卧者与病人、伤员,梦想者、思想家或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联系在一起,并进而联想起一种处于边缘的生活状况。

炕头汉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完了。我只能做个没生命的东西了。小狗有生命,所以我做不得。石头没生命,我就做得。我得说,我必须要感谢你。为了对您表示感谢,我要告诉您一个关于人类的秘密。所有愿意活着的人总有一天都会像这个样子:用黄色的棉纸剪出来,像剪影似的——他们都能看见的——。他们走路时,别人会听见沙沙作响的声音。您若呼吸得快,您就会因中毒而窒息;您若呼吸得慢,便会因吸的是不能呼吸的气体、因吸入使人恼火的东西而同样窒息;如果您想找到适合于您的呼吸度,您就会因寻找而毁灭掉自身。

可是,突然其中的一只蝇头立起,大声叫起了声,别听他的话,他像个婊子,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你看他那张圆脸,怎么看怎么像婊子养的,不对,他就是婊子,公婊子,看他那乌龟王八蛋样儿,女性化的圆脸上还红光焕,蔷薇色的嘴唇一闪一闪的样子。再听他的声音,都像趴在被窝里。怎么的,怕丢人还出做啥?不对,另一只苍蝇飞到了炕头汉的额头上,经过我的仔细侦察,他没趴在被窝里,他窝在自己的口腔里,想吃自己的奶吃不到,结果憋在里面出不来了,是不是呀?我的鸟先生?

炕头汉的嘴里只能出一声鸟叫似的哀鸣。经过刚才剧烈的呕吐,口腔干涸得连一滴唾液也分泌不出来了,只能出这样的声音。鸟刚才的困惑与愤怒,现在转化成了恐怖,像酒变成醋一样。而恐怖的红晕又都凝聚在眼圈,鸟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戴着恐怖眼镜的猴子。猴子,鸟猴子。你他妈的就是个变色龙,变来变去的。你还用苍蝇们说你吗?你自己本身就什么也不是。你连群苍蝇都对付不了。你那光荣而可悲的历史救不了你,你的教学态度,你的哲学,什么都不是。你还想说什么呢,能做什么呢?趁着他们还没再次轰你,你赶紧回去吧,到你的床上,去感悟你的新思维吧,快去呀,还愣住干什么?

炕头汉几乎要走了,就在他刚要迈腿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一声断喝,休走。一只苍蝇落到了他额头上,不准眨呀,对方恶狠狠地对他说。我怕你,真的很怕。他几乎要哭了,在你们面前,我什么都没有。在我的梦里,一直有个很深的陷阱,在等着我往里跳。你们给我找到了它的入口,所以,我必须要往里跳了。再不跳,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错了,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想置你于死地,我不想。我只想和你来一次正大光明的辩论。比如今天,我想搞清楚你的主张是什么。很难,炕头汉艰难地往咽喉里咽了口吐沫。真的?真的,不过,我好像知道一些。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我知道你所主张的内容。什么?教学态度。你要知道,他们是苍蝇,他们受不得你居高临下那样儿,一点儿也受不了。他们对你的种性很嫉妒,但他们却不能在这方面有任何改动的可能。这是一切的前提。有了这个前提,所有不是问题的问题都是问题了。他们成群结队,这有效弥补了他们个体的弱势。他们出的几乎是同一个声音。即使个别时候,他们中的某一个会跳出来,但他代表的是他们的群体。你不必大惊小怪,更不要试图把他们拆散。这是不可能的。那我怎么办?总不至于不管吧。管,怎么能不管呢?但具体怎么管,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去批评他们,否则,他们的批评立刻转化为刻毒攻击。今天这种情况是个特例,没什么的。吸取了这个教训,相信我,你不仅能规避许多无休止的攻击,还能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