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样,放好行李后我一直坐在电话的旁边等你。”

痴迷归痴迷,但是苏明玉的头脑依然保持清醒,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专注做某件事情后,他一定要不时抽出时间想一想有什么因素会影响到事情的展,因为他知道,失败是成功的邻居,地狱离天堂只有一步之远。

“和我有关系?”林慧灵吃了一惊。

刚进入B师的时候,苏明玉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里的白丽莉,他先是被她瀑布般的长吸引的,当他设法看到她的正脸后,突然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天哪,现实中果真有我梦中的女生吗?飘逸的长,水汪汪的眼睛,一尘不染的面孔,上帝竟有如此完美无瑕的杰作!和白丽莉走进同一个教室后,他兴奋得头昏脑眩以致分不清方向,碰翻了三张桌子才回过神来。上帝在那一年对他实在太好,还安排她坐在他的前面,这让他的眼睛在上课的时候怎么也无法落在黑板上。之后虽然有美女杨月婵经常找她谈文学,但是他的眼睛投射的方向从来没有改变过。当然他从来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他怕别人笑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有天晚上白丽莉调过头来轻声问他有没有空陪她到草地上坐一坐的时候,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痛后他才确定自己是在行桃花运。

外面聚集了班里所有的女生,想是经过长时间的东奔西走,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非常疲惫。

促使苏明玉主动走近林慧灵不只是因为一次勇敢的安慰,还因为一本特殊的日记本。

林慧灵开始哭了起来,路陌生得让人感到害怕。前面的男人只好停车,停止哭声的林慧灵刚刚如释重负地落在地上,就被眼神灼热的男人轻轻地拥入怀中,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林慧灵就失去了她的初吻。没有天旋地转,只有一片空白,林慧灵成了一只受惊的小鸟。

更要命的是,苏明玉渐渐现自己越来越欣赏杨月婵,几天不见美人心里就觉得慌,而这一切被坐在他后面的林慧灵一一看在眼里。一旦看到苏明玉与杨月婵在一起高谈阔论了,林慧灵的心就感到特别难受,她总是想方设法找借口逃跑。那时她觉得自己是个灰得不能再灰的女孩,知道不是杨月婵的对手,当然不想自取其辱。

目无王法,这还了得?B师人马上向当地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的负责人接到案后义愤填膺,夸口在一个星期内捉拿凶手归案,表现完全算得上是人民公仆,可一个月过去了,凶手还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逛,嘴里叼着烟,样子比拉登还嚣张。电话打过去,负责人居然这样解释:凶手另有其人,已经闻风而逃了,正在想方设法追捕。B师人岂肯善罢甘休,派出代表过去解释,甚至连纠缠的法子都用上了,可是对方就认准了一个死理,不为所动。大家瞧出了蹊跷,一查内幕,乖乖,原来有一位凶手的父亲在省委任职,可以呼风唤雨。

虽然苏明玉考不上c中,但是最后还是坐在c中明亮的教室里,一切都归功于他的大哥苏明庆。临近报名的前几天,苏明庆在市场上遇到了一位多年不见的初中同学,闲聊中提到失意的弟弟,那位初中同学是个热心人,说他认识c中校长的儿子,说不定帮得上忙,后来真的把苏明玉弄进了bsp;起初苏明玉被分在普通班,总感觉矮人一截,走路的时候喜欢低着头,远远望见从重点班走出来的林碧翠就闪,只是和苏海亮在一起的时候,才具有说笑的能力。和林碧翠同班的苏海亮经常刷他,今天说看见某男生握着林碧翠的手不放,明天则说林碧翠给谁暗送秋波了,每次苏明玉听后都是一言不,戳着他的痛处了。

不止如此,下午放学回来,苏金安喜滋滋地告诉小儿子,早上新进的几十套尺子成了抢手货,供不应求。苏明玉望了望路过的同学,赶紧向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把林碧翠还伞的事情说出来,苏金安哪会不明白小儿子的心思,赶紧配合缄口不语。

白丽莉大吃一惊:“什么?你们分手了?什么原因?”

回到学校里的苏明玉很快就听说林慧灵跟苦苦追求他的唐文住在了一块,女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如此脆弱。苏明玉不怪她,承受了太多压力的她是该换个肩膀了。

“除非你带我私奔,可是,可是你愿意吗?”

“好的,我不勉强你,不过以后你想找听众的话,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一定。”

因为一只温暖的手,公车似乎开得特别快,眨眨眼的工夫就到了e市。

苏明玉以为离开故乡后,内心不会那么难过,抵达B师后才现这个想法实在天真,他仍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继续往下坠,他抓不住任何东西。有时他想过在这种时候还拥有爱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自己应该振作起来才对,可他就是使不出力气,一丁点的力气都使不出。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悲哀和强烈的自卑,以致面对林慧灵的柔情蜜意他只能视而不见,他宁可自己一个人呆,一个人愁眉锁眼。

中师二年级第二学期的前几周,苏明玉就这样浑浑沌沌地度过,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林慧灵为此伤透了心,一个月的时间瘦了整整十斤。心急如焚的她只好找苏明玉的死党林卓伟帮忙。

林卓伟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一切包在他身上。一有空他就拖着苏明玉去外面逛街,按照林慧灵的指示尽量给予苏明玉“温暖”。他还给苏明玉讲了不少关于他后妈的故事,说那个每天要换三次衣服的女人喜欢使唤他干这干那,还动不动就打他,他1o岁那年搞过一次成功的离家出走,后妈才有所收敛,现在他与后妈已无语言可交流,每次回家他只是为了看看父亲有没有受伤。

每次讲完故事,林卓伟都会叹一口气,缓缓说出一句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其实每个人都活得很累,不过我觉得一个人要想活得精彩的话,就应该把那种累的感觉当作石头踩在脚下,而不是放在背上。”

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直插苏明玉的心脏,苏明玉确实感到了累,他不知自己一直往下坠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落地,他懒得去想,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但死党的良苦用心他是知道的,所以每次听完故事后,他都会感激地点头致谢。

但是那时的苏明玉还没学会把那种累的感觉当作石头踩在脚下的本领,他依然会一个人呆,一个人愁眉锁眼,甚至会无缘无故地脾气。有次林卓伟对他说“你这样糟蹋自己怎么对得起关心和爱你的人”,他闻言当下拂袖而去,一句话也不说。他太敏感了,已经敏感到不讲道理的地步。太敏感的原因,或许是他心里有愧。自从和林慧灵谈恋爱后,他好象忘记了林卓伟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林慧灵,每天从早到晚他关心的只是林慧灵是否快乐。他从没有主动找过死党,有一次他甚至忘记了死党的生日。现在他的家庭出事了,林卓伟不计前嫌关心他,开导他,他固然感动,可也感到害怕,他害怕还不了这沉甸甸的人情债。

于是苏明玉学会了逃避,且把这招用到了极限,让林卓伟和林慧灵怎么也找不到他,林慧灵甚至怀疑他学会了遁地术。

后来是一个电话,给苏明玉逃避的日子划上了一个句号。那天晚上,苏明玉照例是等到十二点钟后才摸进宿舍,鬼鬼祟祟的他极像一只老鼠。他刚爬上床,有人突然抛出一句砖块般的话,恰恰砸中了他的尾巴,那句话是这样的:等下你父亲会打电话过来。

宿舍里的电话再次响起来的时候,睡意全消的苏明玉犹豫了很久,才拿起电话。他搞不清楚父亲讲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父亲是否知道了他这副德行,他只知道,这是父亲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自从进入B师后。

“是玉儿吗?你怎么不说话?”

“我是。”

“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刚才,刚才我在校外一家书店看书。”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在学校里不要想太多,一定要注意好身体,千万不要自暴自弃。感到难受的时候,多想一想周围的好心人,多想一想记忆中美好的事情,对你有好处的。”

“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身体。”说完,苏明玉赶紧掩住了嘴巴,他真怕哭出声来。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不去替年迈的父亲分忧解愁,居然还要他老人家安慰开导,怎么说都过不去。

“我会的,答应我,你一定要坚强活着,好好活着。”

“好,我答应你。”

放下电话,苏明玉任由泪水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