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当你拉这后生来是出于好心,没想到跟我的作为同出一辙,老弟,我们彼此彼此。”

那个人在叹气之后,也似乎根本不屑顾及刚才杨阳他们用来遮雨的那只香炉上的潮湿,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您是年纪不算大吧,怎么听起来倒像是我爷爷辈说出的话。”这个年轻人口气轻松的说道。但对态度要比较在图书馆里时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叶好吃定了官司。

叶好的祖父年轻时做过山东曹州的知事,捻乱遂起就举家逃到了曹州避难,这样便和多年互不来往的一门亲戚拉上了联系,这门亲戚正是这位叶好的叔父家。

这天,叶好又去了一趟位于津门东郊的十四铺。

他懒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腿,正想爬将起来。

灯亮了。

白炽灯的光是昏暗的,杨阳的眼神不好,可是,他依然看到了端坐在炕头上那个人的长相。

是一位年老的妇女。妇女低着头很是认真的在盯着手中的一团棉线,似乎并没有觉杨阳已经进来。

“这个老太太真是奇怪,黑灯瞎火的,她能看清手里做着的活计吗?”杨阳暗中嘟囔。但在表面上他是一脸的不好意思,嘴里连连说着对不起之类的道歉言辞,想使老太太抬头看到他之后不会太过于生气。可是,这个妇女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是个死人吗?杨阳一想到死人,心下便控制不住的起了抖。如果真的是个死人,那我,我该怎么办?不会让别人觉得她是我杀了的吧?杨阳脑海里杂乱的念头此起彼伏,他甚至想撒腿就跑。

半饷———

杨阳终于定住了神,渐渐的放大胆子向这个一动都不会动的女人靠了过去。

待靠的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他忽然嗅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好像是蜡烛的气味。可周围并没有见着哪怕只有半只蜡烛。他在仔细的一闻,原来味道是从这老妇人身上出的。

她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蜡烛的味道?杨阳的胆子更大了一些,他竟敢伸出手去抚摸老妇人在摆弄棉线的双手了,这一摸,使他恍然大悟。

老妇人是个蜡人。

蜡人就是蜡做的人。在西方的一些国家,在中世纪的某些时期,为了纪念死去的亲人,这些国家里的一些富足人家就会把自己亲人的模样用蜡做成雕塑,以此作为长久的纪念。

杨阳在这里看到了蜡人,在中国西北部一隅荒凉的山坳里,在现代文明还没有全面覆盖的这一地域,他看到了一个蜡人,无疑就像中世纪的人看到了飞机掠过天空。杨阳由此而吃惊的程度,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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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里茶楼的每一个窗户都能吹进来温暖的春风,现在的气温正是a市一年之内最好的季节。可我的身上却泛出了一股冷意。杨阳的讲述在此刻停了下来,因为,他兜里的手机响了。

对我来说他的这个电话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杨阳接通电话不久就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里去了,从他的脸色上可以看得出,电话里告诉他的,不会是一个十分好的消息,而且这个电话的内容是不方便在我的面前接听的。我能理解现在的这中情况,每个人都会有着自己的不看告人的一面,我也是这样,有许多秘密一定要压在自己的心里。

杨阳的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在这段时间内,我感到百无聊赖。于是,打开随身带着的一只真皮质地的钱包,钱包里有一张父亲多年前留给我的照片,照片上的父亲很年轻,英俊,带着一点点职业的冷漠,他的职业我至今不能搞个清楚,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这就够了,一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对于父亲的依恋,是那些父母双双健在的人们永远都无法理解。我这样想着,思绪飘忽,有点莫名的惶然。

杨阳走进来的时候,我的脑袋里还留存着一些往事的纠缠,他所说的第一句话我真的没有呢能够听清。

“修先生,对不起,我要走了,有点急事,非常急的事,我必须亲自过去。”

这次我听的十分的真切,他是在向我告别。

故事仅仅只是开始,讲故事的人却戛然而止,要向我这个听故事的人在津津有味的兴头上提出告别,我真的感到无趣之极,但表面上却丝毫的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懊恼。

我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告别,看着他的背影走下楼去,走到街头,搭乘了一辆计程车远远的去了。他在临下楼的时候曾经回过头来带着几分歉意的对我说:“明天,明天吧,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的原委给您讲完,行吗?”我能说什么,你不要走吗?这太显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何况我是以大肚量而在朋友圈儿里获得不少尊敬的。

他走了,我一个人呆在那里就失去了意义,老西门又不在,我觉得自己也应该离开了。

出了春风里,转过几个街口就是a市著名的旅游招牌,大佛寺。

大佛寺始建于南北朝北魏后期,因佛像之大而闻名于世,据说,这里的佛像是用一整座石山雕琢而成,而佛像的面孔是仿照当时那位著名的皇帝而刻就的。

我在a市多年,但这大佛寺去的却是甚少,并不是我不礼佛,而是我对现代经济意识所包裹的寺庙本身失去了兴趣。那些人头簇拥的庙宇里,有几个是真正的善男信女?

我走过大佛寺,脑子里却在盘算着那个叫做杨阳的年轻人所讲的故事,我只听了大概不到一半,接下的情节是否会更加的惊心动魄?想到这里,心中就难免的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这个年轻人明天会准时和我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