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

于是我们醒悟到了:日常生活的贫困程序,乏味和缺陷使得人们另辟区域,在那里制造出丰富精彩和仪式化的生活插图。

面对商场里的人群,我突然有了莫名的感觉

她睁着眼睛,看白色的无任何内容的天花板。她想起这个晚上他向她所说的话,无非是一些百听不爽的留学生的旧事:堆积如山的论文,论文一样高的油腻盘子,盘子一样白色的月亮,月亮一样伤感的故乡。他每每说到眼睛热亮,她听着,时不时地帮他斟上红酒,递上纸巾,这些都是她应该有的同情,眼泪是没有的,那些岁月她不在场,她哪来的悲伤?

我努力学会游泳

那里地段很好。

当然,只要肯花时间我还是可以忆起玲玲她的脸,小小的冰冷的手、一头触感柔顺光滑的长、软而圆的耳垂、耳垂下方一颗小小的痣、冬天里常穿的那件外套、老爱凝视对方的双眼的怪癖、有事没事便颤的嗓音(就像是站在刮着强风的山坡上说话一样),把这些印象统统集合起来的话,她的脸便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了。

但是,时间无法重来,记忆不能重叠,每一个人又何从去比较哪一个决定才能让我们更好,或是更坏。一切,只有走下去才算数。这让万分疲惫的自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一心一意在等待未来结果的心态,学会懂得去享受过程与把握现在。

男人们无声地离去,留下了他们的话题和钞票,女人们伴随他们而走,撇下了吃剩的甜食和插在细颈花瓶中的一枝玫瑰。

雨蔚睁开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气里有细微破裂的虫鸣。她害怕地缩紧身子。头开始越来越热了。

“恩。”银石的呼吸沉重起来。

他们每到掌灯时分,便不约而同,必在个人所属的酒吧中聚集豪饮。作为过路人,在那儿慢慢腾腾地喝着酒,一边抚摸衣褶或者下巴,醉眼惺忪地用探询和悠闲自得的目光四周打量。

你好。他说。我是保险公司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残酷世界呢?

我誓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然后两个人哼哼唧唧支吾以对,好在也不是工作人员的自家的事,人家权且走个过场,你们自己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切ok,成交。在注册前排队时,他提醒我说:“你还不跟你妈妈说一声?”我才想起要打个电话回家通报,谁知我那亲爱的妈,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跟我说起舅妈的病,只追问我何时到医院去探望,因为大姨家的孩子都去探望过了,我也得给她挣足面子。

我烦得要死,赶快把电话挂了。他问:“你妈知道了吗?”“谁知道她知不知道。”我不耐烦地答。从小,我对结婚对象有过千万次地设想,面对现在真实的结果,我只能说,这确确实实与我想象中的偏差大了一点点,基本上,是最不靠谱的那种。

我没有特别的兴奋,也没有特别的沮丧,但它最重要的一点是,是真事。我真的结婚了,人生翻了新篇儿,走上崭新的道路。

再见从前,再见回忆,我会暂且搁置你们,直到实在过不下去再拿出来煽情。就这样。

那个晚上,我去了熟悉的酒吧。白色的木楼,昏暗的淡黄灯光,烟雾弥漫。

我穿黑色的吊带裙子,趴在吧台上抽烟。凌晨一两点左右,乐队开始唱非常老

的英文歌。

小小的舞池却已经空无一人。我跳下高脚凳子想去洗手间,丝绒的细跟凉鞋扭

了一下,这双漂亮的高跟鞋是绢生的。我踢掉了它们。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醺然的脸,红得像一朵蔷薇。

我想,我在等着谁呢。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笑容,还是甜美。在狭窄的走廊上,

靠在墙壁上抽烟。一个男人走过来,说,你好。他有亚麻色的头,他的睫毛长长

地翘起来。他身上浓重而浑浊的香水味道。

你的中文很好。我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在上海待了四年。他笑。你的鞋子,不应该扔掉。他的手里拎着我踢掉的那

两只高跟鞋子。

我不说话。我头痛欲裂。我只能对着他笑。他的身体靠近过来,他说,你不舒

服吗……

他的手这样大,烫的,抚摸在我的脸上。

我说,谢谢。我喝多了一点酒。我可以想象自己的样子。粗布裤子,老球鞋。

没有化妆的脸因为失眠和抽烟憔悴不堪。头潮湿凌乱,像海底的藻类。皮肤粗糙,

看过去疲倦而邋遢。一个脸色苍白的东方女子。我仰起脸看着天花板,那上面有模

糊的光线在漂浮。我在等待着什么。我问自己。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里一小块巧克力。他说,巧克力是会带来愉快的食物。

我当着他的面剥掉锡纸,把甜腻柔滑的巧克力放入唇间。他微笑。他笑起来的

样子,让我感觉到他应该已经过了35岁。

他拉住我的手,带我走出地下室。我们在大街上拦出租车。刺眼的路灯光让我

安静下来。

我看着这个洋人。他的脸是欧洲人沉着的轮廓,他的眼睛是褐色的。他说,我

送你回家。他给了我他的名片。John,爱尔兰人。

你光着脚的样子,像从天堂匆忙地逃下来的天使。他微笑。

在中国古老的传说里,天上的仙女逃下来是为了给她心爱的男人做妻子,和他

生活在一起。我说。

你依然可以这样做。只要你快乐。

他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我的头。然后转身离开。

校园里英俊桀骜的男生,迷糊善感的少女。真实得那么惊心动魄,牵手的姿态才那么美。故事里的主角,可以一直很孩子气,执着,倔强,敏感。因为谁走路的样子而喜欢上,心上裂开了口仍然可以继续喝可口可乐吃面包,想哭了就抬头看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忽冷忽热,又全心全意,好像谁隔壁班的男女生。纯粹又喧闹,花季走过漫长道德轮回,每年却有同样的风景。

在爱情的理想国度里,我们都是孩子,深深爱恋,或深深被爱。不受伤不委屈不孤独,享受全心全意的付出。

我渐渐相信,命运给我们的遭遇,一段一段的相遇和分离。

因为我们是风中飘落的花朵。为了枯萎而盛开。

可是你修长的手指好象还缠绕着我。

我感受到的温暖的肌肤。和你的诺言。

你的眼光象潮水一样的覆没我。

走了很久。没有我们停留的地方。

夜色中的雨点清冷地打在脸上。

离别在隐约的时光里面。

你轻轻地俯过来。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