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在呀。我们也在等她。”我说。我知道这女人玩的什么把戏。
安怡说:“我们玩猫逮老鼠。”
“黄蜂尾上针,我受不了。”我笑笑。
谁说现在不是崇尚正义的英雄的时代?
“贵哥不会饶过你的。”我喊道。
怪不得你要给我打防疫针了,安怡这女孩儿颇有点儿姿色。她巧舌如簧,搞起推销来一套一套的,和顾客套得挺近乎。凡进门的人,十有八九不会空着出去。我计算了一下,安怡来的这些日子,营业额比往常提高了三个百分点,并仍然保持上升的趋势。
我说:“两年了。”
我咬牙切齿地说完话扭头就走,大步流星冲向西边的落日。我霎时感到阵阵快意袭遍全身,长久的压抑终于释放得酣畅淋漓。这时候我忽然现我是个男人,是个英雄好汉。拿得起放得下,蔑视一切艰难困苦才是我的本色。我禁不住兴奋得仰天大笑,又放开嗓门激昂高歌:大河向东流呀,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嗯。”妻把雨伞朝我移了移。
“你早点找个好人,富翁。”我说。
“不”。妻流泪。
“我不想在这儿呆了。”我说。
一声炸雷响过。
“去哪?”妻惊恐地站住。
“不知道”。我凝视着妻子,停下说。
“很远?”妻慌乱地问。
“不知道。”我说。
“孩子需要你,”妻凄楚道。
“我知道。”我哽咽。
“你不会……”妻盯着我。
“不会。”我淡淡一笑:“没那么傻。”
“你一直都很坚强。”妻说:“失败了那么多次,从来没倒下。”
我曾经很坚强,自下海以后,我反反复复开了几次店,干了赔,赔了干,最后创办了公司。
“这次摔得太重,再翻不起来了。”我说:“那么多债务。”
“慢慢还。只要人在。”妻说。
学校放学后,我抱着儿子,和妻子挤公交车回了家。
“爸要到外面走一段时间,你要听妈妈的话。”晚上,我抱儿子坐膝上,说。
“爸要去哪儿?很远吗?”儿子抬头望望我,又望望妻子。
“很远”,我说:“不要经常和妈妈要钱。”
“咱家破产了,没钱了。”儿子说。带着哭音。
“宝宝长大了干什么?”我问。
“和爸一样,做大老板,挣多多的钱。”儿子说。
“爸不叫宝宝做大老板了,宝宝要当官,当大官。”我说。
“当官能有多多的钱吗?”儿子问。
“能。爸要当官,就没人敢拆咱的公司。”
“轰隆隆,”一声闷雷滚过。
“轰隆隆。”面目挣狞的大铲车,把巨大的钢铲伸向我的公司,灰尘弥天。
多漂亮的一幢楼,顷刻间化为废墟。
有拆迁补偿,少得可怜,不够投资的一半。
连补偿带设备带所有债权都抵给银行,刚够还贷款。
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我不当官,当官的干坏事。”儿子呜呜地哭:“当官的逮捕爸爸。呜呜呜”。
我和妻子举着“血海深仇”的大牌子,闯进了市委书记的家。妻给市委书记磕头捣蒜,哭天呛地:
“饶命啊,救命啊,老天睁睁眼呀,共产党不能期负老百姓啊……”
我躺在市委书记的床上,任他家人连打带拉,就是不起来。
市委书记的老婆叫了人,把我关了。
十五天。十五天啊!
“记着。宝宝要当官,给爸爸妈妈报仇。”
我哭。妻子哭。儿子也哭。哭作一团。
夜好深,雨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