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黄昏来渡口,要坐我的船过渡,刚上船,就喊头晕,说是你白日打坏了他。又将白绢、竹篮交与,做个证据。若翻病不醒,一命呜呼,要我替他报官,并去湖州通报他家人。”

“闹什么?”王生问家童。

堂下唏嘘,一帮邻里,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王员外接过崔宁褡裢里的十五贯钱,数了又数,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含泪道:“是老夫给小婿的。”

待宾客散去,岳丈取出十五贯钱,交给刘贵,说用此本钱,开间柴米店。

刘贵陪大娘子回家,陈二姐难免有些醋意。

“爹我没事。”

“不是丫头。”秦重小声道。

蓦然,瑶琴哭出声。

瑶琴脚下一绊,跌倒在地,不见父母,正欲叫喊,一名官兵,骑马过来,马蹄踩过瑶琴后背,瑶琴疼痛难忍,昏死过去。

“早想妥当了。”

“不给也行。”黎大胆道:“等你年迈,街上撞见,再打断你的腿,不信就试试!”

“李才在否?”

“拖到船上来打!”朱昌在船上呼喊。

王三儿来到堂上,状告孙美人,丧妻之痛,溢于言表。

黎大胆无奈,自己打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得起来,点支蜡烛,与刘成林出门观看。

“青果。”再旺叫道。

“当日小的念主仆之情,不忍告官。”胡阿虎振振有词地说:“哪知他恶性不改,寻个借口,就痛打小的一顿,小的承受不得,这才告他。”

主仆二人,各执一词,胡阿虎惟恐知县不信,又说:“打死人命一事,街坊邻里都看在眼里,老爷不信,可找来问。”

张知县差人,唤王生邻里前来,一问。都说,那日,王生确将卖姜老者打倒在地,而后抬进府里。

“他没死,躺了一会儿,自己就醒了。”王生叫喊。

“若不打你,你定不肯招。”张知县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扔下:“打!”

衙役上来,如狼似虎,执行命令,痛打了王生二十大扳。

王生受苦不过,只得招认。

张知县将王生,监禁狱中,待死者亲属来认了尸,即可定罪。

实质上,这就是判了无期徒刑。

王生囚在狱中,刘氏哭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只得带两个家童,前往探监。

王生哭述:“是狗奴才胡阿虎,害我入狱。”

刘氏心中痛恨,却无良策,只得花钱,打点狱头,让王生少受些打骂,粥饭比别的犯人稠一点。

王家上下,对胡阿虎深恶痛绝,暗暗咒骂卖姜老者。

这日,一个土鳖打扮的青年,来到王家,自称是卖姜老者儿子,名叫吕恢。

因吕父出门,多日未归,吕恢听闻,王家老爷打死老父。此番,一路寻来,先到王家问罪,若果有此事,再去衙门认尸。

刘氏气得浑身抖:“都怪你那瘟神爹,一会儿昏死,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鬼,害苦了我夫,还敢上门来!”

吕恢怒了,拒理力争,二人撕扯,家童通报厨子闫胖子。闫胖子五大三粗,膀阔腰圆,脾气暴躁,单手端着一瓢滚烫的油,奔了出来。

“小杂碎,再撒野,把油扣你脸上!”闫胖子大喝。

王家人多势众,吕恢瞅瞅厨子手里一瓢油,吓得转身就跑,瞬间没了踪影。

过了一月,王生染病狱中。刘氏求医送药,王生并不见好,苦痛忧闷,一心等死。刘氏宽慰道:“纵然倾家荡产,也要救夫君出来。”

说罢,刘氏落泪回府,紧闭房门,计算家财,算到一半,家童失魂落魄,闯进屋来,上下牙打架,张口结舌疾呼:“他、他又活了!”

“谁?”刘氏站起来,问:“谁活了?”

“湖州卖姜老头儿。”家童说。

“啊。”刘氏三步并两步,到前院来看——吕旷站在院子当中,手里提了一篮子姜,似笑非笑,望着刘氏。

“你——”刘氏倒吸凉气:“是人是鬼?”

“你说呢?”吕旷阴冷地反问。

“到底是人是鬼?”刘氏找家童奴仆,全都不见人影儿。

“废话。”吕旷近前一步道:“哪个鬼大白天出来!”

“别走太近。”刘氏退到廊柱边,靠稳了站住:“有话明说。”

“月前,我儿来寻我。你们怎把他吓成那样?”吕旷气愤地说:“现如今,是油炸的东西,他都不吃!”

“老人家。”刘氏惊喜交加:“你真是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