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的话如同在我的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把我劈了个天晕地转,腿一软,险些就地跌倒。我咬着牙拼命控制住,趔趄着挣扎到后排,人像软泥一样瘫在椅子上,嘴里就如油儿酱儿醋儿什么的混在一块儿不知是啥滋味。

“行了,不用放了。”我哭笑不得地说:“欧洲人可真有好心情,火烧眉毛都一点不着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莫明其妙!你把图形文件显示给我看吧。”

中午,我草草地扒了两口饭,就和衣躺到床上去了,煮成一锅粥的心情稍稍有所平静。我转念一想,老子曾有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也说不定是件好事呢,能让我从此解脱出来,省得我一天到晚总是忑忐不安,心乱如麻,什么书也看不进去,什么事也干不成,满脑子念头都围着雅雯有没有在谈恋爱上打转。

我平静安逸的生活节奏,无可挽回地出现了涟漪。

我一惊,竟然睡了这么久,要误事的!我禁不住责怪了阿城一句:“为什么不早喊醒我?”阿城没有吭声,我忽然想起了件要紧的事儿来:“对了,在我睡着之前,你收到了一个什么信号?是谁来的,是地面的指挥中心还是其它的航天器?说些什么?你是怎么答复的?”

阿莉还想说什么,雅雯轻轻一拍她的手:“老师来了。”

好在很快班主任就说话了,打破了令我压抑的沉寂:“陈星缘同学的言很好,大家要像他一样积极言,不要怕说错,讨论的目的就是互相提高认识。”

我决定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索一下,拿起水袋往嘴里挤了一口冰冷的水,浮躁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我现在应该庆幸我还活着,飞船的状态也可以称得上正常可用,但不知为什么,我内心隐隐约约竟有点失望的感觉,真切地感受到生的疲惫。

“瑶家有什么不好?”雅雯嗔道,脸上微有薄怒。

坐在门边的阿蕙忙说:“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没有?要充公的。”

我又喝了两口水,闭目养了会儿神,待身体的感觉好些,就让阿城把出飞船工作的宇航服和所需的工作器具准备好,我费力地钻进庞大雍肿的特制宇航服,调好温度、供氧度,然后爬出了长城号飞船。

雅雯收拾好作业,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包:“给你看件东西。”

“那你去和阿雯摔摔看,吹牛谁不会呀。”

我心中一动,我隐隐觉得阿城似乎并不像她的语气那样平静,我留了个心眼,决定不动声色:“请你给出‘科罗得’越过海王星轨道后最好的和最不好的未来运行轨迹,针对地球而言。”

雅雯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吭气了,用手指不停地梳弄着秀,忽然间喜上眉梢:“有了,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电视看。”

我有些急了,瞪着眼连说:“嘘——别笑、别笑,说好的,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我的精神状态很正常,请开启红外线探测仪,记录各探测装置采集信号24小时趋势。”

班长先是一怔,后来见人票相符,没有争议,一笑正待离去,却被另外两人一把揪住了,“别走,老实交待,有没有打埋伏?”其中一人是我们寝室的张老二,他没有抽到球票,不死心。

“是吗?”雅雯瞅了我一眼,加快脚步,以跟上我的步子,我平常走路总是很快的。

海卫二的特点则是轨道偏心率特别大,远远过了其它所有的行星和卫星,高达o。75,它离海王星的平均距离约556万公里,近海点139万公里,远海点973万公里。

我很理解她,因为小的时候我也在山区生活,每天上学要走十几里路。偌大的中国,边边角角的地方还不少,有的地方几乎与世隔绝,“你要步行很远的路才出来吧?”

“陈教授,我们是否同其它的飞船联系?”阿城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话题。

顿时一阵极度的喜悦从心窝窝里如喷泉般翻涌上来,我险些当场就要欢呼跳跃,可想想这是女生宿舍,不能太孟浪,而且阿蕙有可能是在逗我玩呢,万一她在耍我,那我不是太糗了!无论如何,我不能太得意忘形,我强力控制住自己的喜悦:“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不怀疑别人的话,你说雅雯她…………喜欢我,不可能的吧,她怎么从没有跟我说起过?”

阿蕙盯着我的表情极其古怪,大约“哭笑不得”这个形容词略可勾勒一二,她盯得我心慌慌的,如坐针毡般:“阿蕙姐,我没说错什么吧!”

阿蕙放下毛衣,皱着眉说:“真不知该如何说你好,女孩子都是有自尊心的,这种事怎好主动跟你说,你不认账,她倒反过来求你不成!你是男子汉都舍不得说你喜欢雅雯,你倒指望她说?”

这个弯转得太急了,弄得我晕晕乎乎的,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呢?难道以前我竟全是庸人自扰,自己折磨自己!我简直不敢相信上帝对我竟是如此的眷顾,尽管阿蕙已经说得十分的明确了:“你怎么知道雅雯喜欢的是我呢?当然这个问题很愚蠢,因为你也清楚,我一向是个稀里糊涂的家伙,不明白事理,既没有钱,也没有什么才,数起来确实优点不多,缺点不少,雅雯喜欢我——如果是真的话,也是一件蛮奇怪的事啊,也许……你看错了吧?”

阿蕙说:“只有瞎子才看不出阿雯喜欢你,她为了送你一张照片,居然翻来覆去挑了一夜,看得我和阿莉是又好气又好笑,天下竟还有像她这样痴的女孩子,你也不知道是那辈子修来的福份。”说着,阿蕙直叹气,叹得我几乎无地自容。

人的主观冥想竟和客观存在差这么老远,主观唯心主义真是万万要不得,我懊恼地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自己草率的行为万分后悔。

我的的确确是个浑人,一个猜忌心极重的浑人!看我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再也坐不住了,匆匆跟阿蕙道了个谢,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冲到楼下去了。

走在校间的林荫大道上,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一路上手舞足蹈、狂呼高歌,状极疯颠,吓得路人纷纷躲避不迭,仿佛认定我是不慎从精神病院走脱的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