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过,新的一年就来了,空气开始变得沉闷起来,其实“阳光之城”并不是好的去处,一开始,可风由于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还有饮食的不习惯再加上高原反应,所以天天无精打采,有时还会呕吐上几次,对找工作也没了兴致,小清倒算幸运,春节后的第四天便被一家律师事务所相中,于是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可风有时也和我出去走走,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呆在家里。

“我的机票丢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冲换牌处的一位中年妇女说。

“回云南。”

下面的日期是六月十一日,就是我从实习医院回家的前两天,楚楚回市的前一天……

“不过,我们也没有钱。”

没有丝毫温度的人流……”

我忽然生气了,我说:“以后再也不去上什么鸟班了,我天天在家陪着你!”

“我……”我一阵紧张,“哎,你别再问这行不行?这件事……”

“阿航……”

“叶可风!你知道吗,她就是可风,以前时常跟你提起的可风妹妹。”

“可风——怎么回事?”

“话是这么说,我……我真该死心了,唉,我——走了。”我说着再次站起身来,可能是没站稳,也可能是她多虑了,竟伸出手来扶住我。

“春节我去了趟成都。”她把我让坐在沙上,说。

而每次上街,总会碰见许多的乞丐,有弱智的,有身残的,也有体健的,总之很多,一群群的,端着一个破碗或一顶破帽,在人们诅咒的目光和喋喋不休的咒骂中不以为然地乞讨;还有无家可归的靠卖花维生的孩童,手捧一把娇艳的鲜花,在街上漫无边际地徘徊;捡垃圾拾破烂的就更多。拉萨,这座有钱人的名胜,拉萨,同时还是苦难人的收容所,每当看到这些——布达拉宫附近挥金如土的游客,无所事事地在娘热路上徘徊的民工,大昭寺小昭寺里虚度光阴的僧徒,八角街头衣着褴褛的乞丐,有钱人穿金戴银的宠物,贫寒人家面黄肌瘦的孩子……就会在心里毫不客气地诅咒上帝,以前在云南也时常看到这些,可那时没什么感觉,在那时的我的眼里,这些都是正常的,贫富的差距,是要存在并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持续下去的。

我浑浑噩噩地转过身,走到接机口,心想也不知这飞机上坐了些什么人。

我默默地走进去,看她默默地拿了一把大葱在砧板上慢慢地切。

因为是邻居,我和巴桑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她还说帮我找找看,于是有时我就不出门,一个人专心致志地躺在床上,幻想着她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兴高采烈地对我说:“文航,找到工作了!”但这总归是幻想,她每次给我的消息都只能让我失望,我又开始想:拉萨也是座狗屎城市,但拉萨这座狗屎城市还没有我生存的地方,我也没有在拉萨活下去的资格。

“是不是楚楚?”

身后坐着一对母女,小姑娘偎在她妈妈怀里,不停地拍手唱着:“新年好呀新年好,祝贺妈妈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妈妈新年好,新年好呀新年好,祝贺爸爸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爸爸新年好……”她一直把她家人逐一唱了个遍,然后又从头开始,反反复复地唱,最后没再拍手,只唱出一句“叔叔阿姨新年好”,就不唱了。我回头看她,原来小姑娘已微笑着入睡了。

这我有了。

我在三o二病房门口停住了脚步,只见里面几个医生在紧张地抢救一个病人,一个在为病人做心脏按压,另一个在为病人做人工呼吸,还有两个实习医生在手忙脚乱地搬弄呼吸机及心电图机。

我把那水杯放到桌上,站起身来。

“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我要走了。”

“哎,你这人,——怎么啦,先别走,有人给你带了点礼物来。”

“什么礼物?谁带来?”

“你先坐一会儿,待我先打扮打扮。”说着把我按坐在椅子上,自个走进里屋去了。

我又坐了回去,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本《朱德和maozedong》,鲜红的书皮上,两位历史巨人的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一本《神曲》,这本书我以前也买过,但好像被楚楚拿去后没还我,我拿起它,随便翻了翻,却意外地现背面的书皮上有一个鲜红的唇印。

我正要仔细看看,她打扮一新出来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就是它。”她把盒子搁在桌上,说。

“奇凡带来的?”

“嗯,要不,现在拆开看看?”她说着,就要动手来拆,但刚碰到那盒子,又说:“唉,还是别拆算了,如果是堆毒品,那我可成冤大头了。”

我撕开一个角,她已在一旁叫出声来:

“哦,原来是石膏像。”

盒子里面是尊大卫的石膏头像,拆开盒子,下面还压了一个信封,我手忙脚乱地拿起它拆开,原来是张带音乐的生日贺卡,上面写有一行小字,出我预料的是,这是楚楚的手迹:

“文航,今天是你的生日,也不知你身在何方,前天去逛街,又给你买了这石膏像,想起共同走过的那段路,心存诸多感慨,感谢你给了我一段最美的回忆。

楚楚

1月24日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