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呢?”她站着不动了。

再到后来,对这片土地稍微是有了点感情后就常去老人那里问古今,听他们说石咀乡里的三只白羊,说原本那里是出皇帝的地方,河里有三只白羊,那就是象征,结果是有周缆王看到了事体,他想一辈子都坐皇帝就派人挖断了那山龙迈,从这里挖到庆阳的山底下,从此后三羊乱跑了,跑到了河南三羊,那里就出了皇帝,河南就成为王的所在地。有老人说,龙脉给挖断之后,山上流下了黑水,那就是龙血啊,本来是个好好的事结果让一代帝王给毁了,静宁的老人就笑着给我说起这些古今,说不上真实但也说不上假,至少是让我知道这里曾经有过故事,之后稍微地想,所谓的黑水可能就是石油,可惜的是,静宁到现在是还没现出一处石油地,可能传说是假的,不过人家庆阳确实是出了石油,这是真的。

“像,呵呵,那就是嘛,就是你了。”我说,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那个什么。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别了石磨,继续走过了几段山路。到中午的时候,还在山顶,风飕飕地刮,吹得人冷的。热头出来也不觉得热,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噗了噗鼻子,看看小翠,在看还没有走过的山落。

时候完了麦子,等新磨上来的面出来的时候,武高的女人们就蒸上八个大馒头,在小院子当院放一方桌,上边放上了馒头献天爷,口里念叨着说“天老爷保佑,今年的麦子收了,我给您老人家献了,您老人家保佑我明年的麦子再是一个丰收年啊。”新下来的面,娘也做成了馒头,叫我献天爷,我说好,放上了方桌,点起了香,跪在院中点香烧纸,祈祷天爷赐福给我多灾多难的老父亲老母亲,来年再是一个丰收的日子。

我装糊涂,说了句“有空多联系。”

在多少个日月里,总能看到年迈的老人领着孙子孙女在河边上散步,有些老人爱喝酒,从酒坊走过的时候总能在毕服气老人这里喝上几盅,老人脚步蹒跚,满头银,引着孙女孙子就在河边说说笑笑,孩子调皮地捡着河边的石子往河里扔,叫做打水漂,打起几个水漂了,孩子就给爷爷嚷嚷着说:“爷爷爷爷你看,你看,爷爷,你看撒,你看撒,我打水漂,嘿…”孙子就给爷爷打起水漂叫爷爷看,爷爷一看就笑,“呵呵,我娃真有本事,再给爷爷扔一个让爷爷看看。”那孩子一听就越高兴了,你等着,我再捡几个好的,就给爷爷扔啊,爷爷,你等着等着嘛。爷爷必是笑一笑就站下来,看着孙子在河边走走停停地捡起片片石子,拾起了一个又一个。谁家的大人又不在家了,孩子找来找去是不愿意再找起了,就在河边过来玩耍来,挽起裤腿钻在水里抓泥鳅抓爱吵人的蛤蟆,那家的孙子就嚷嚷着也要到河里去一块去抓泥鳅,趁爷爷不注意也就起下去,“宝羹儿宝羹儿等等我,我也要抓泥鳅子,有吗没有?”老人看一看也就笑了,“瓜娃子啊,水冰地很,快上来上来。”“不,爷爷,你等下,等一下,我就抓着了就抓着了。”老人就不言语了,沿着那路,一步一步地向着河的上游走,直走了很远很远,差不多要到河畔这边的玉米地里的时候,老人看一看今年的玉米穗子,笑着坐下来,安详地看那一抹夕阳把河水也照得红,静宁的山一山连着一山,老人看夕阳的同时也就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山,山与山之间有隆起的烟雾,是该吃饭的时候了,该回去喽,蹒跚着脚步,叫上还在水里边逮蛤蟆的孙子孙女,沿着土路,往回走。

曾经走过的地方,其中之一在一家医院,那次,有位至亲在那里做手术,有位从威戎杨桥来的老乡,儿子痔疮作要做手术,一家子就都守在医院里边。他们时医院已经下班,母亲陪着儿子坐在病房里说这说那的。后来知道,那母亲的大儿子两三年前在一次车祸中离开了人世,小儿子在兰州一家火锅店里边打工,快过年的时候,儿子疾病作,母亲几百里公路赶去引儿子回来看病。小儿子的父亲大其母亲十三岁有余,老实巴交,前半年的时候刚做过手术,到医院后要办手续,一字不识的老父亲这里摸那里摸还是没摸出门道来,大夫这也说那也说,把个老父亲说得晕头转向。等第二天做完手术,医生才知道那人一点钱也没有,老父亲回家拿回来的是攒下的四百多块钱,连个手术费都不够用,儿子又是个大手脚的人,没有过积蓄,急了女人。那老母亲就回到老家后借钱,今天借上了一百块,拿了上来,缴过后还不够用,又下去借,再借上一百块,再拿上来,还是不够用,于是又下去借。一家子人在县城还有个亲戚,人家不认她,老母亲给打过几次电话,亲戚几次不接,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就给哭着说:“我就只有这一个儿了,求你了,我再是实在没办法了。”或许是老母亲的哭声打动了那亲戚,第二天早上,亲戚的女人拿着一千块钱过来了,给孩子缴了住院费就再也没来过。后来听一起住院的人说,害痔疮的这个孩子一天吃饭都成问题,老父亲拿着几块钱出去给儿子买饭,买回来后可儿子吃不下,儿子不吃,老子饿了可也吃不下去,老母亲还在乡下给找钱,上来的时候还穿着借的别的女人的鞋子。老父亲就骂女人丢人,女人看着儿子病着也就啥也不说,笑笑后就给儿子喂饭啊等等的。后来,至亲要出院了,临走的时候给那家子的孩子留过了一箱泡面,回到家里,想着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贫苦的人家呢。

生活中总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远远不是自己显现出的,穷与富,多与少,之间的现实日子间的矛盾还不是太明晰,可放大到一定层次,将事情摆到桌面上的时候就现,啊哟,原来还有这么多的人生活得并不是很如意啊。

可是,我不是救世主,也不能是救世主,不曾有过救世主。夜晚的时候独独一个站在院子里边看着天上星宿也自己呆。

还曾听到过一位老妇人将过的自己的故事,大概是这么说的。那时,她的婆婆还活着的,公公也在,一家子三个兄弟。后来分家的时候,两位老人就跟着这妇人一家子过,那时老妇人还是个年轻少妇,和老婆婆吵过了几回,老婆婆闹着要到大儿子跟前去,儿子劝着留下来,结果老人生了气,和儿子断绝了关系,长时间遗留的摩擦生了,老公公打了儿子,儿子给跪下来说“爹你别走,家里的粮食是少,可是还够吃着啊。”老父亲就给骂着说他没有这样的儿。老人走的时候带去了其口粮和两亩地,留下给儿子的仅仅是一袋子面食,恰好那个时候老妇人结扎,刀口未合,还睡在炕上。家里没有粮食,儿子还小,丈夫不出去一家子人就眼睁睁地等着饿死,出去的话媳妇又没人照顾,后来,老妇人的丈夫还是走了,走的时候赶着家里一头毛驴,准备是卖了后给家里留点过日子的东西,半路上遇到了大雨,越走越伤心的丈夫就跪在半山路上哭了,顶着雨到了集市上,碰上了位好心的人给借了一袋子面和一百多块前,丈夫拿了一点路费,其余的就都留给女人和不满三岁的儿子,外流去了。

后来,大儿子假装是疯了,打打闹闹的,两位老人还是回到了老妇人家里,由于以前的事情,自然面子上过不去,老两口就在半山上挖了一个窑洞住着。后来有位省城考察的干部无意中来这里,看到了这样的事情,看到老人住在窑洞里边,想起了自己已经离世的老人,流了泪,心平气和的撮合一家子人重新在一起过日子,老人的儿子也从外地赶回来,赶年挣下的几千块钱,给两位老人修成了一砖到顶的房子让老人住。干部听过了他们的故事后流了泪,就和老妇人哭在那门前。一晃十多年,两位老人一一离开了人世间,当初的少妇成了现在的老妇人,当初的丈夫也成了现在的老人,那次我去的时候两位老人在给我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抹起了眼泪。

这些都曾是这片土地上曾经生过的真实的事情,为报纸所报道的只有很少的一些,而其外的更多的部分,报纸是没有写出来的。这不是报纸的错,也不是社会的错,错的,只是我们的眼光我们的视野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曾出现过偏移。放大了说是失去了人最起码的东西,追求这追求那可是没有把最基本的东西写出来说出来,一些最感人最起码的东西被放在了历史和社会的暗角里,一些最原始最需要的感情被压抑在了社会的诸多追求之中,用错误和真确来论说其,其实,已经太过于肤浅和轻浮了。

这些年来我总在想着两个问题,一个是,什么是人,另外一个是,怎么才能是一个人。第一个问题,说不清楚,第二个,说起来还是有点糊涂。现实中的事情,咋说咋是无理论可言的,因此,我还是糊涂着,不明不白地活着。在中国的古代,有位老人曾经问过天,说何为人,天为何。后来有不少的文人就此论说过好多次,记得有位古代的诗人就这么感叹过,说是世间的烦恼全来自文字,子孙中有人说那诗人是在调侃,但我看来,这调侃多少还是有些糊涂的成分在里边,那是一句无奈的话,是令我辛酸的话。好多个日月里,我深思在无人的夜里,深思在外地的天桥之下,就像是一棵生长了多年的老葫芦,老葫芦之中是天地的精华是为生的奥妙,可这奥妙是不为本身所了解,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本书,都是一本本的大书,都是生长了多年的老葫芦,里边装着的是各自的故事和奥妙,呵呵。

常有人说,日子就像入了洞房的新娘,凡人普通人的生活,值得期待。在我们的生活之中之外,时时都有洞房,对面坐着的那人,或许就是你我的新娘,或许,新娘也在如此地想着,我们带着希望带着理想,带着美好的祝愿,过着各自不同的生活呵。沧老的葫芦河边上,曾经走过了不知道多少新娘,多少新娘曾在这里洒下过相思的泪,多少个新郎曾在这里苦苦地期盼着他的新娘出现。一川葫芦河河水,就像是洒落下来的一河美酒,或者说是一串串相思的泪。有多少位前辈曾在这里留下过其脚印,有过多少燕雀曾在这里演绎过一出出生的戏剧。而原本的所有,其实就都那么简单普通,放下已经快要过去的悲伤,带着一点点相思的期待啊,继续上路。

在静宁的群山之中,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故事。那年,男的出们打工,女的就在家里守着一个女娃,男的在外边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女的,两厢爱慕不已,遂结成姻缘,只是可怜那在家的妻子苦苦地在静宁的山村等了近三十年。三十年后,外边的那个女的出了点事情,那男的无处可在落脚,想起了曾在老家有过半点地方可住,回来后却现,那当初他在近三十年曾经遗忘过的女人和孩子还在等他,只是当初的少妇成了现在的老人,当初的女娃娃现在已成了大人。三十年的事情一下子回到了现实的真实之中,男的站在自家的家门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回来的时候正是在正月里边,静宁刚好有社火,有好事的人就以其归来为借口给这人演了一场老家的社火,已经五十多岁的老人满眼老泪悔恨不已,说他再也不出去了,他是个有罪的人啊。那晚,昏黄的千瓦管在那个小巷子里边照着老人的脸,一个出门三十年从未有过半点消息的老男人,一个是苦苦等着熬着男人归来而一等就是三十年的老妇人。那个时候我还小,朦胧中记得是有这么个事情,只是记得,多年后的一天,老人从容地西去了,等了三十年,近半辈子的时间,现在老人去了,不知道那老妇人是怎个想法。以后,女儿出嫁了,老妇人哭着送出了家门,一把酸泪洒在了北风忽忽的山路上。回过头来一看,总是觉得人这一辈子过得就和戏里边唱的一样。我想,或许,在这三十年中,那老妇人曾不止一次地听过或者唱过“王宝钗寒窑十八年却无悔”,要么或者是“花厅相会”,都是秦腔,中国自古就多有痴情的女人,现在看来这后来的静宁人之中,又多了一个,如果有人能把这个故事给唱出来,我想,那也是曲人肺腑的秦腔啊。

“啥呆啊,想什么呢?”小翠将我从深思中喊了醒来,“大过年的哎,你可别给我板着你杀猪脸,瞧,你瞧瞧,你呆的时候是个啥样子?”她给我把手机抵了过来,我看到,那里边有个小小的我,我是严肃的,眼睛是无神的,一件破夹克穿了几个月,到过年的时候还没洗过。

“你会做饭么?”我突然问,“要不你现在给咱做点料,包饺子?”

“啊,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啊。”她嚷,看样子是还得我再请她。

“到底会不会啊?”我问。

“以前在家的时候会,现在嘛,不知道可不可以?”她给我笑,到厨房看了一下。

“要不这样,咱两个你帮我我帮你,来做一顿年夜饭,呵呵,这样挺好的,咱就这样过个年。”我说。

“好啊,不过你这里没菜了,外边也没有了,现在没人卖菜,怎么吃?”她翻开了冰箱,“哎,这里有,这里有,我看,这,菠菜,萝卜,白菜,呵呵,昨天我买下的,呵呵,现在还有。看起来你还挺有口福,今天不会饿肚子了。”她给我莞尔一笑。

“那是。”说着,我在到处找菜刀,“菜刀呢,你见着了没?”

“我哪知道啊,这不是你家么?”她看了看我,鳖嘴不高兴,“你到底放到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你看看是不是也放到冰箱里边了?”我说,“要不就才厨房哪个角阁旯里,它飞不了,一定在的。”

她在面袋子里边撤出了菜刀,上边满是面粉,瘪嘴给我笑,“你就这样过日子的啊,看起来没有管管你还真不成。”

我仰起头:“谁敢管我?我给说,谁要管我可真是遭殃了,成天给我找菜刀都找忙了。”

小翠给我扔过来菜盆:“还就有不怕你的,给我洗菜去。”

“小翠啊,你看看盐袋子里边还有多少,够用不,我记得不多了,都好长日子没看了。”我打开水笼头,水是凉的,冰得手痛,连连收手,“哎,做饺子是不是还得放点酱油啊,你看我那有没?”

“别急,够吃一顿了。”她那边给我喊,“洗好了没,拿过来啊,锅着了,快点快点。”

厨房里烟熏火燎的,看时,小翠打开了窗户在大声咳嗽。锅里边的油着了,记得油熟了就得赶紧把菜放到里边去,我哗啦一下就把倒在里边。

“你干嘛啊?”小翠疯头狼仓地跑过来,“还没切呢。”

我傻眼了。等醒过神时小翠抄着勺子在那边胡乱地搅着,“这,没事吧。”

“只好这样了,都怪你,囫囵菜,吃吧,我早就给你说过了,我不会做饭的,今天让你受罪,不怪我了啊。”

“饺子,饺子,哎,小翠,是不是错了?”我问。

“啥,啥错了。”烟熏着了她,她用袖子在抹眼睛,“炒菜能错啥,你瞧好了,没错。”

“饺子的陷不用炒吧。”我醒过神来问她。

她一看我,站在那边也傻了。

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就都傻笑了。

饺子上桌,满满两大盘,都是她包的,她包的时候我就给抵面片子,边给边催,小翠就给我笑了,“你别急啊,还没过门呢,真不会心疼人。”

“吃吧,看起来不错,来,我先尝一个。”我拿起了筷子。

“等等,我忘了拿酱油了。”她跑进了厨房。

外边的烟火又一次地升了起来,我没心思去看了,夹起饺子就往嘴里放。小翠也夹了一个,沾着酱油尝了一口,之后她盯着我看,看得我不好意思的,心里边想着她该不会让我喂她吃吧,记得以前就有人这么叫我做过,给那人夹过去一个就差点背过气去,太肉麻了。正想着,她说,“我,我,好像忘放盐了。”

“忘放盐了?”我差点噎着。

她不好意思地说,“没错,看起来是忘了。”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