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爸爸容易吗,你都看到了我和你爸爸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天天累死累活,这都是为了谁啊?咱们家的户口又不在这儿,你要是念不好书,以后连地都不会分给你一块……你都这么大了,什么不懂,现在让人家找上门来,你可真是让我的脸都丢尽了……”母亲越说越是激动,说到后面竟然哭了起来。

从那天起陈曦再没见过冬子,突然间冬子就像人间蒸了一样。小春,冬梅,谁都不知道冬子怎么样了。再相聚一起玩时,陈曦觉得寡然无味,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是因为冬子的消失,是因为自己心中的挂念。

冬子并不了解自己母亲的死因,那晚陈曦暗自誓,将曾经要告诉冬子原委的冲动永远掩埋在漫漫黑夜里,掩埋在身边奔流不息的长河之中,因为曦的任务是拨去漫天黑暗带来光明气息,尤其在北方寂静颜色暗淡的冬日,曦的光辉更是不可或缺。

陈曦知道他是想送她回去,但是嘴上却很倔强,倔强得想让别人不领他的情,那一刻陈曦有点莫名的感伤。冬子向来都是这样,总把自己拒人千里之外,不想让别人了解他,不想让别人关心他,冬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活着的,总是保护自己,把自己保护得很孤独。

对于陈曦来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学会了骑自行车,快乐的关键不止是学会,还因为是冬子执教,而且教具就是他那辆很帅的“山地车”。那辆车对于冬子来说很是宝贝,总是擦得一尘不染,基本没有给别人碰过,但他舍得让陈曦拿它试练。陈曦对于车很不熟悉,尤其是冬子教她,更是紧张了很多,基本一上了车后就是手足无措,每次车和人都摔得很惨。冬子笑她是“车痴”,还问她是不是传说中的高分低能。

但是冬子母亲的命运很曲折,在她很小的时候冬子的姥姥就回了苏联,是冬子的姥爷带大了她。很快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每有人提亲,冬子的姥爷都会问对方脾气好不好,最担心女儿结婚以后会受苦。求亲的人多,失望的人自然也多。

陈曦被冬梅的话惊了一下,为那个“亲”字,一下子为冬梅的话而浮想联翩,一时语塞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她叫陈曦,他叫陈建军,八一建军节的建军……”,冬梅就是喜欢这样,好象全世界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晓得。

这一天生的故事很多。

两个人点起烟,东子娴熟的吸了一口,冬子也像模像样的跟着吸。

“哎!要不要来一根试试,快点着点着……还是先抽我的吧。”两个人把烟往前递,东子还踢了陈曦的书包一下,问“要不要啊?”

“对了,不能要,呵呵,人家是高才生吗!”

……

河边小路上,陈曦没有再回头看冬子一眼,任凭身后两个少年指指点点,只有大颗泪水无声滚落。

小春劝解安慰的话陈曦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在茫然地想自己是不是错了,自己真的缠着冬子了吗,是不是真的不要脸。她很希望刚才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的脑海闪出的一幕幕场景永远都是那么美好温馨。

恍恍惚惚中,她见到自己和冬子在河边空地初次相遇,迷彩服的身影在眼前灵活跃动在;又看到冬子故意抢她东西,与她追逐嬉戏打闹;又看到冬子教她骑车,笑她,然后又紧张她摔倒;又看到夜幕下冬子真情流露,与她击掌为某要一起勇敢面对人生……

路是一样的路,曾满载他们无数的欢笑,现在却要用泪水来洗刷;人是一样的人,曾经给过她无数快乐和遐想的人,现在却让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人如果没有付出就不会觉得受伤害,一个曾经爱护她的人,也是她曾经一心想要爱护的人,现在的一句话一声笑就足以让她遍体鳞伤。

深秋已来临,河边昔日生机不再,两岸丛生的杂草已经被黄色浸染,大片灰黑色河床裸露出来。眼前的人,昔日的事,都如同暗黄浑浊的河流一样,只出冷冷的流动声响。冷冷的声响也许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生机,但是不久以后也将被冰封。

村头小桥前,冬子终于放过陈曦,带着东子夺路先行。

迷彩服,山地车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