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现代社会,和老男人谈婚论嫁过的女人,最后却被老男人的年轻儿子娶了,这事儿也免不了被非议闲话,更何况,这是在礼法森严的古代,汪弘川身为一国之主,他不会不明白此举带来的强烈影响。

晚上的家宴之上,阮明玉只十分含蓄的吃菜说话,待回了静嫣阁,却怂恿阮明开弄来一坛子青花白,两人对拼了大半夜,一个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依旧面不改色。

关于这一点,她不能撒谎隐瞒。

闻言,东阳侯夫人若有所思的轻哦了一声。

更何况,这两个都是阮明艳院里的丫头,把事情闹得太大,也有伤阮家后宅的和气,但叫她视若无睹,轻轻揭过,那也不可能,阮明玉微一沉吟,便道:“老夫人那里,我就不多事了,至于二太太会怎么发落你们,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言罢,就转视满脸怒色的春雨,“带她们两个去找鲁妈妈,说明原委。”

东阳侯世子抄抱起小闺女,声音响亮的亲了她一大口,含笑问道:“好闺女,玩什么呢?”

周海德大张旗鼓的登门东阳侯府,又光明正大的一路捧着圣旨回宫,不到两日的功夫,全京城都知道阮家大姑娘的皇后美梦……泡汤了。

阮明玉老实吃药了,阮明开却仍是一脸不高兴:“吃个药而已,你猴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躺在床上的汪弘川当然没有睡着。

听着殿里窸窸窣窣的轻响声,他忍不住坐起身子,透过大红色的细纱帷幔往外瞧,只见他的新婚皇后阮氏,正弯腰叠整着被筒,没一会儿,就钻进被筒自顾自躺下,整个过程里,她一眼都没往自己这边瞧,汪弘川沉寂半晌,最后又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

他的确无意和阮氏同房,不是她哪里不好,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

他打小就厌恶女人,长大了尤甚。

厌恶到宁愿自己动手纾解欲望、也不想碰女人一根手指头的地步。

十五岁那年,借着为母守孝的名义,他婉拒父皇替他择选太子妃,十七岁那年,他又借着为父守孝的名义,再拖延三年,如今他已年满二十,实在没有理由再空置后宫。

京城的名门贵女无数,在他眼中,却没有任何区别。

会择定阮氏为妻,一是她家世品貌皆可,能匹的上皇后之尊,不然他皇帝老爹也不会瞧上,二是她身份特殊,可在朝堂上作伐一用,三是她的心态……很好。

明知终身无望嫁人,只能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她依旧乐观坚强。

他最瞧中的,就是阮氏这第三点。

因为他需要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妻子。

事实证明,阮氏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确强大,新婚当夜被丈夫冷落,她一没哭、二没闹、三没凄凄切切的顾影自怜,人家从容不迫的抱着被子枕头,直接跑到美人榻上睡觉去了,他原本以为,阮氏大概会随他一起躺到凤榻上,然后两人各睡各的,互不干涉,这也是他能容忍的最大极限接触。

谁知,现实完全飙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很,很好。

在美人榻上安顿好后,阮明玉以为自己会失眠。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酝酿睡意没多久,她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阮明玉不止酒品好,睡品同样不错,一不呼噜,二不梦呓,没有制造任何噪音垃圾。

夜色安谧,静可闻针。

阮明玉的呼吸声悠悠绵长,显然已在熟睡状态,而汪弘川却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有一些认床,这三年来,他日日在乾央宫的龙榻上就寝安置,凤仪宫的这张凤榻,还是第一次挨身子,虽然柔软舒适,但难免有些不适应。

汪弘川终于有了些朦胧睡意时,却听远在墙角的美人榻上有了动静。

原来是阮明玉晕晕乎乎的起夜了。

其余的灯盏早已灭掉,殿中只燃着一对龙凤红烛,汪弘川这时是朝外侧躺着的姿势,听到阮明玉起身的动静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这样一幕。

阮明玉在通过他睡的凤榻之前,并没有靠近偷看,但是,她却驻下脚步,朝他这个方向摆了一顿拳打脚踢的无声姿势。

汪弘川:“……”

阮明玉半夜忽然醒来,一半是被尿憋醒的,另一半是口干渴醒的,所以,她起完夜后,便悄声叫宫女给她弄了杯水喝,一切舒适妥当之后,才夜猫子似轻手轻脚回了寝殿。

然后,她看见汪弘川这厮,身板挺直地坐在殿内的圆桌旁。

刚灌过一杯水,阮明玉的脑子还算清醒,故而,她十分温柔贤淑的轻声开口:“陛下怎么醒了?”

这个狗皇帝,刚才还睡得跟头猪一样,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起来了,莫非是她刚刚喝水的动静太大,吵到他了?

汪弘川不答话,只板着一张冷脸望着阮明玉,目光明锐而犀利。

阮明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冷脸她见多了,眼前这人要是阮明开那小子,她早不客气地揪他耳朵去了,但这人既然是皇帝,她便少不了要摆出端庄柔顺之态,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明玉纵然心有不甘,那又能如何,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得以续命,怎好叫阮家人因为她的鲁莽受到牵累。

何况,这三年来,阮家人待她真的很好。

她不能忘恩负义。

是以,阮明玉调整出再标准不过的微笑脸,又轻声唤了他一遍:“陛下?”要是这个狗皇帝还不应声,她就要以不打扰他为由告退撤走了。

汪弘川缓缓垂下眼睫,态度漠然道:“坐下吧,朕有话和你说。”

沃特?!!

阮明玉忽然有一种半夜三更被老板用夺命电话召去开紧急会议的错觉。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和她说什么话,若是真有话谈,早干什么去了,阮明玉在心里疯狂腹诽,双腿却不敢有所怠慢,她端着一脸得体的浅笑,踱步到汪弘川的对面,然后在绣墩上规矩坐好。

“陛下要和臣妾说什么?”阮明玉语气温和的问道。

总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和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愿与她同房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