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有些吃惊的抬头,撞上一对清澈的眸子,倒影出她的面红耳赤,平日里口舌伶俐的她,对着眼前那人,竟说不出话来。

翠莲瞧着自家小姐听完这事,不但不着急,居然还笑的挺开心,急忙道:“小姐,你笑什么呀?这事要是旁人家的,咱们就当听个笑话,可那是咱们自家的大公子呀?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让人家说什么难听话呢!”

像钱氏这般狡猾的性子,若是顾晚晴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还指不定她又搬出什么借口来搪塞。亦或者是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全数扔给顾晚晴,钱氏自己再在其中使绊子,到时候家里一团糟,二房又可以以大房不善管家的名头,将权力要回去。

翠莲瘪瘪嘴,神秘兮兮的凑到顾晚晴耳边,道:“我听说姜家如今管家的,是二房的寡妇钱氏。这钱氏仗着自己曾经给姜老太爷守过孝,且笃定了咱们姑爷心善,不会将她孤儿寡母赶出去,所以在姜家……专横的很,连姑爷的话也敢顶撞呢。姑爷早就对二房不满,想必是姑爷不放心二房挑的丫鬟,所以就把几个少爷房里的丫鬟拨了几个出来专门伺候小姐。不光是青梅姐姐那几个大丫鬟,就连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婆子,都是咱们姑爷亲自选的呢!小姐你瞧瞧,哪家的姑爷能有这份心还不是咱们小姐福气好,嫁了个会心疼人的夫君!”

顾晚晴拉着尤氏的手道:“是,女儿知道。女儿出嫁,往后姨娘千万保住身体。”

巧梅听后,脸色白,然后一把抱住了痛哭不止的姐姐,道:“姐,你别哭了。”

候婉云不以为然的笑笑,道:“巧杏你这般的姿色,你妹妹定也差不到哪去。对菱角那丫头,我始终是不放心的,本小姐最信任的就是你,自然对你妹妹也是颇为期待……”

当然最关心这件事的,还要数安国侯府里那位。没有人比候婉云更关心那顾家的小姐、她未来的婆婆了。

“那顾家小姐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三品官家贱妾生的低贱庶女,拿什么跟咱们姜家比,还妄想高攀大伯,哼!”二太太哼了一声,眼里都是不屑。

圆脸的丫鬟端了茶上来,捧了茶给两个婆子倒上,瓜子脸的丫鬟捧来瓜果点心,放在两位嬷嬷面前,笑嘻嘻道:“两位嬷嬷,我这碧媛姐姐最会泡茶了,泡出的茶啊是我们府上有名的,咱们碧媛姐姐的茶可只给老爷泡。这壶碧螺春可是贡茶,可稀罕着呢,本是给老爷的,可老爷一听两位嬷嬷来了,就说嬷嬷一路辛苦了,把这茶赏给嬷嬷们喝。这茶除了皇宫里的贵人们有,也就咱们姜家有了,一般人连见都没见过呢!”

顾晚晴满脸的感动,顺着说到:“父亲对女儿,自然是极好的。女儿这身,是父母所给,女儿这么多年衣食无忧,也是父亲所赐,女儿定会好好孝顺父母,报答生养之恩!”所以快快把我嫁给姜太傅报父母恩吧。

尤氏常年失宠,她不会自己怀孩子,她手里绣的,是为她唯一的女儿准备的,给她将来的外孙。

平亲王世子今年十四岁,安国候三小姐快十一岁,世子和三小姐都年纪尚轻,故而两家订了亲,下了聘,将婚礼定在了三年后,待候婉云满了十四岁,就嫁到姜家去。

顾老爷瞅着女儿的眼睛,见她说的情真意切,提及安国候时,那恭敬的神态,确实是情深意切,绝非作假。

所以王氏当然希望四小姐好好的。

候婉心这样想的,也就提笔这样写。候婉云在旁装作不经意的把玩个小印章,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黏在她长姐的笔尖上。

候婉心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气若游丝道:“刘嬷嬷,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能熬过这个冬天,看见开春的桃花苞儿,我已然心满意足,再无奢求。只是我放心不下爹,放心不下哥哥,放心不下婉云,放心不下这府里的一花一草一木。”

闫氏方要开口介绍自己的两个儿子,姜太傅转身亲自掀起轿帘子,牵着顾晚晴的手扶她出轿,而后两人被人群簇拥着进了府里,一路上姜太傅都牵着顾晚晴的手,两人并肩而行,瞧着郎才女貌,十分恩爱般配。

进了屋,众人各自落座,寒暄一阵子,闫氏朝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对姜太傅道:“我虽然是一介妇道人家,可也听说姑爷的学问是顶好的。难得姑爷来家一趟,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整日同我说仰慕姑爷的才学,若能得姑爷指点一二,那真是胜读十年书。”

顾尧顾琪两人起身向前见礼。闫氏这点小心思,姜太傅怎会看不出来,所以他并不急着答应,笑着同他们寒暄几句,道:“先前我答应了你们姐姐要陪她在院子里逛逛,我得先问问她的意思。”而后转头看向顾晚晴,道:“晚晴,你不是说想去院子里逛逛么,你看呢?”

姜太傅虽然问的是逛园子的事,可在座的各位可都听出来他话中有话,分明就是在告诉顾家人:这事全看顾晚晴的心情,她说提携我就提携,她若是不乐意,那你们怎么求也白搭。

闫氏一听这话,瞧着顾晚晴的眼睛里头,立马就放了光,热切了许多——没想到这个不甚惹眼的小庶女,竟还有几分本事,才过门三天,就能让平亲王对她言听计从。

闫氏拉着顾晚晴的手,亲亲热热道:“晚晴啊,你我母女好久没说过话了,我这当娘的好生惦记你。不如我陪你去院子里逛逛,留他们男人家在这说话?”

顾晚晴脸色的笑意更盛了,她不接话,而是拉着闫氏的手道:“母亲,女儿也很是想念母亲呢。我瞧着怎么没看见尤姨娘?”

闫氏赶忙陪笑道:“哦,瞧我都忙糊涂了,光顾着高兴了,竟把这事给往了。香清,去将尤姨娘请来。”

香清应了一声,赶忙出去,她这丫头势力的很,平日里对尤姨娘甚不恭敬,如今见着尤姨娘的女儿成了平亲王妃,又这般得王爷宠爱,见了尤姨娘亲的似见了亲娘。

尤姨娘随着香清进了屋子,见到几日不见的女儿,眼泪一下子就在眼眶里打转。

顾晚晴忙起身迎上去,拉住尤氏的手,瞧着尤氏面泛红光,穿着体面,也放下心来,看来闫氏还算知道轻重,并没有刻薄尤氏。顾太太闫氏笑眯眯的一手拉着顾晚晴的手,一手拉着尤氏的手,笑道:“晚晴啊,不如咱们娘三个去院子里转转,说些体己话?”

顾晚晴这才点头,对姜太傅道:“你们男人说话我们也插不上话,我与母亲她们出去逛逛,说说话。”

姜太傅道:“早去早回,小心受风。”而后又接了小厮手里的披风,亲自给顾晚晴系上。闫氏对两个儿子道:“好好与你们姐夫学学本事,莫辜负你们姐姐的心意。”

顾尧顾琪点头道:“是,母亲,儿子们省的了。”又对顾晚晴行礼道:“四姐慢走。”

得了顾晚晴的应允,闫氏放心了许多,能得到平亲王的青眼,那她两个儿子仕途不愁了。顾晚晴知道闫氏的小算盘,她也乐的顺水推舟,她娘家兄弟有出息,将来也能给她撑腰,毕竟顾家是她的母家。她虽出嫁,可顾家的荣辱依旧关系着她的体面。顾尧顾琪二人之事,对于姜太傅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也不费什么心思,如此借花献佛的好事,顾晚晴当然不会拒绝。

三人在院子逛了一会,找个凉亭歇脚,顾晚晴浅笑着看着闫氏满面的春风得意,貌似不经意道:“也不知道夫君对两个弟弟的学问满意不满意,等回王府了,我且问问……我听说母亲有个远房侄女,叫蔷薇的,母亲叫她来陪嫁,我竟是不知道呢。”

闫氏一听前半句,知道顾晚晴将两个弟弟的事放在了心上,还没来得急高兴呢,就听见了后半句,闫氏嘿嘿一笑,有些心虚,毕竟往姑爷房里伸手不是什么光彩事,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母的身份,这个女儿性子软和好拿捏,如今又有尤氏在手,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今个早晨,女儿才打了那丫头二十板子,母亲不会怪罪吧?”顾晚晴眨巴眨巴眼睛问,她打蔷薇板子的事迟早会传到闫氏耳朵里,那时候事情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与其让蔷薇自己来告状,不如由她自己说开了。

“这……蔷薇这丫头是怎么得罪你了,竟被打了板子?”闫氏吃惊道。她印象中的顾晚晴,可是个大气都不敢出的弱质女流,难不成是被姜家什么人教唆的长了脾气?

顾晚晴淡淡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她这妮子不知道好歹,冲撞了王爷。母亲,我是个好说话的,顶撞了我没什么,可是若是惹恼了王爷,让王爷以为咱们顾家的儿子女儿都是没规矩的,连累着对两个弟弟有了成见,那可就不好办了。”

闫氏一听,忙道:“那死蹄子,竟这般不知道好歹,该打!该打!”

顾晚晴又故做为难的叹气道:“我瞧着蔷薇这丫头是个模样好的,本想着送到大公子房里做丫鬟的,谁知道那是个不长眼的东西,真是辜负了女儿一片苦心呢。”

闫氏皱着眉头,她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学会自作主张了?闫氏有些不悦,道:“晚晴,母亲将蔷薇送去,也是想着帮衬着你,省的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被人欺负了。这男人嘛,总归是要纳妾的,与其便宜了旁人,不如放自己人在身边,也好拿捏。再说了若是蔷薇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你就收到自己房中养着,横竖孩子不嫌多,多一个孩子将来也是多个人孝顺你啊。”

顾晚晴顿了顿,捏下了裙摆上粘着的一片花瓣,看着闫氏,轻轻道:“姜家已有三嫡子,二庶女……可是还未有孙辈……”

闫氏也不是个糊涂虫,听顾晚晴这么一说,眼睛顿时雪亮起来:姜太傅已经有三个身份尊贵的嫡子,每个嫡子的外祖家都势力极大,就算蔷薇那丫头能生个儿子出来,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生的庶子,必定不受重视。可是姜太傅的三个儿子均未娶妻,只有大儿子姜炎洲订了亲,若是蔷薇进了大公子房里,再赶在新妇嫁进门前生个儿子,就算是个庶子,那好歹也是姜家的长孙啊,再有顾晚晴这个祖母帮扶着,分量和一个小小庶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说了,姜炎洲也是个前途无量的,若是蔷薇在他耳边吹吹枕边风,将来在仕途上,也是顾尧顾琪的极好助力!

一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由姜氏父子保驾护航,闫氏的心情就得意起来,忙拉着顾晚晴的手道:“还是女儿考虑的周到,是母亲目光短浅了。”

顾晚晴握着闫氏的手,笑眯眯道:“母亲说的是哪的话,咱们不都是为顾家考虑的么。我是顾家的女儿,两位弟弟将来有了大出息,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跟着沾光不是?只可惜蔷薇那丫头,太不争气,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唉……”

“是啊,那不成器的东西,唉……”闫氏恨的牙痒痒,心里盘算着下次蔷薇回府,定要好好将她收拾一番才解恨。

用了午膳,又与父亲母亲说了会话,姜氏夫妇启程回府。

坐在轿子里,顾晚晴瞧着自己的夫婿,心中一万个舒畅。这次回门,他可是给足了自己体面,叫顾家上下不敢再怠慢了自己,将来尤氏的日子,她也放心了。

姜恒瞧着顾晚晴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瞧着自己,轻笑着点了她的鼻头,道:“今日为夫的表现,夫人可还满意?”

顾晚晴笑着拍掉他的手,道:“满意的紧。”

姜恒捉住她的手,眼里多了几分促狭,道:“那夫人要何以为报?”

顾晚晴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揶揄道:“不若以身相许?”

姜恒的目光顿时变得火热起来,对着顾晚晴的耳垂咬了一口,道:“准了!那今晚夫人可要好生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