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教授拍了一下手掌,道:“对,就是这个百越族,其实这样说也不全对,百越族只是我们汉族对居住在南岭之地许多民族的统称而已。我曾在一些资料中见过,百越族其实分支众多,每个分支又各有不同的习俗文化,但唯一相同的,就是族中以巫师为长,求问天道,卜算收成,地位比族长还要高。”

我想起那些虫子的可怕,心中抖了一抖,跟着他大步向前走去。

行走中谁也没有说话,除了被刚才一幕惊到,只怕脑中胡思乱想的,就是猜测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死得那么惨,难不成这地底通向了地府,他们一身的血肉都被恶鬼给啃食光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向导口中的鲵神和越人村中家家供奉的那个丑陋的神像,越向前走,越觉得往那恶鬼口中走去,迟早也被啃食得尸骨无存,又是起了一身汗水。

白天撇嘴不屑道:“猜,能靠猜吗?万一走错了,不单没救到人,说不定我们都要遇到危险。”

我笑笑答道我那学校也就一般般,说出来怕您也不认识,既然话头起了,我便指了指那两个老外,道:“贾教授,怎么外国的考古专家,在行军打仗方面也那么在行吗?”

陈大力点头道,是呀,这次考古工作国家很重视,除了北京里来的教授,还请了一些外国专家,一同配合考古工作?

我和小杨走到外边,我从衣袋里拿了包烟,拆了递过一支给他,他笑着接过,放在鼻前嗅了一口才接过打火机点上。我和他闲聊了几句,知道他们工程队工作辛苦,有时在人影全无的荒郊野地住上半年也是常事,所以队中大多是退伍军人,也只有退伍军人才能有那样的意志力,不由深深佩服,换了我,或者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

那年头,国营企业在大潮流的冲击下,已经快要退出历史的舞台了,如果我们主任听到有这笔业务可做,只怕立即砸了他那台托人从香港买的珍爱无比的录音机也会笑呵呵的说没事,你尽管砸。我当即高兴道:“好啊,这样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了。不知道你们工程队要多少?我得向我们主任去汇报。”

我一愣,问他那山猫子不是被捕夹夹断了腿吗?芒果头道哪里有,那山猫子出现的时候,他正好偷偷放了个屁,怕被我们骂低头不敢看我们,谁知我们两个就想丢了魂一样冲进了山中。

我们鱼贯而入,那山缝只有两人来宽,阴冷得紧,罗大疤和我将手电筒的光打到最亮,也照不到五米远。

想到罗大疤,就想到我们当年在村里当土霸王的日子,掏鸟摸鱼,山里跳水里游,就没有我们不敢做的事。罗大疤身子强壮,再加上胆子大得可以包天,一股子狠劲将十里八乡的小痞子整得服服帖帖,无人不服。那年我老爹将我从村里接出去上学后,我们便断了联系,只偶尔过个一两月通通信,再后来一年,他便当兵去了,说起来,也有十几年没见了。

所幸那干尸也并无追上来,只是黄地火等人一到家,便有两个本家兄弟因为吸入了那黑气,直接挂掉了,而剩下吸得少的,也多是体弱气虚,不到几年,又死去了两个本家兄弟,还有一个是因为眼睛被熏瞎,腐烂而死。死状之惨,让人心惊肉跳。

罗狗子惨叫一声砰然倒地,血流满地,却有一团黑暗,在那被掘开的坟头处,慢慢涌出,如掠食的活物,对着罗狗子缓缓“飞”来。

游行当中,忽然我的肩膀被人一勾,转头看见一个黑幽幽的脑袋在我面前,我心中一惊,正想大叫,那人却说了一句英文,我立马认出正是其中的一个老外,刚想问他其他人去了哪里,他向前一指,示意我跟他游去,果然我们游得不远,便见到充气筏浮在了水面上,可惜翻了过去。

充气筏旁边正浮着两个人,游近一看,正是贾教授和芒果头。老外将防水电筒打了开来,我见到贾教授的肥脸被水浸得惨白一片,芒果头喝水喝得眼白都翻出来了,还好充气筏够坚实,在山壁上撞了许久也没有磨烂,不然我们几个泡在水里,不用一个小时就得沉到河里去喂鱼了,假如这里有鱼的话。

四人在水中同时用力,想将充气筏翻过来,谁知筏子倒扣之时有空气,竟吸在了水面上,我们在水中无处着力,无论怎么翻也翻不过来。老外一个潜水,从水中进入筏子内部,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动作,只见他在里面顶了一下,我们顺势一用力,将充气筏翻了过来。

我翻身瘫倒在筏子里,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浑身湿哒哒的难受,加上地底阴冷无比,全身竟然微微颤抖,连牙齿也打起战来。我知道再这样下去非生病不可,于是忍着全身的酸痛站起来,不断的舞动手脚取暖。

过了一会,身子暖和了许多,至少不颤抖了,我转头一看,发现少了两个人,白天和另一个金发老外不见了,这地底瀑布冲击形成的湖面宽阔得很,也不知道他们被水冲到了哪里。船桨跌落之时早不见了踪影,我们唯有用手代替,背着瀑布选了一个方向,慢慢向前划去寻找。

这地下湖与头顶的山壁之间距离不超过五米,却是由一根根巨大的岩柱支撑,我不是学地质的,也判断不出那些岩柱是什么岩石,不过或许是由于河水长年累月的冲击,才将地底的岩层冲击成如今的样子。

贾教授在筏子前面用手电筒照着水面,轻轻地喊着白天和那个金发老外的名字,只是四周静谧得可怕,强力探照灯早在跌下瀑布的时候就不知哪里去了,手电筒的灯光照不了多远,这样寻找与大海捞针的概率也差不了多远。

我心中一沉,莫非他们两个沉入这水底,做了此地的冤魂啦?这地底里永不见天日,做了水鬼也不知道得有多久,才能有人来代替他们可以得到超脱。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芒果头连连喊道:“教授,你看那边,那边!”

贾教授将手电筒照往芒果头指的方向,果然见到在筏子的右手边,有一个小黑点一上一下,似乎一个人在游动,正向我们靠近。我们轻轻划了过去,直到相隔五米,才看清果然是那个金发老外,他一手划水,一手正将白天仰面托在水中。

一路走来,莫名的惊险,连喘息的机会都欠奉便有人死去,如今见到他们没事,我们心中也是高兴,于是迅速划近,将他们拉了上来。也亏得那个金发老外体力强悍,一个人在湖水中游了那么久都快虚脱,更何况还要拖着一个人游。

不过那个金发老外显然也是到了极限,上了充气筏便瘫软再也爬不起来,我原以为白天一定是晕倒了,没想到他瞪大着双眼,动也不动,如果不是喘着气,我还以为他早没命了呢。

我用力将他往筏子中一拖,没想到竟然没拖动,他双手忽的紧紧抓住我的双肩,口中颤颤巍巍说道:“我,我的脚上挂了东西……”

我一怔,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旁边的芒果头见我拖不动他,便来帮忙,在我愣神间,用力一拽,“哗啦”一声将白天从水里拖了上来。

“啪!”黑暗中只见一个半米多长的东西随着白天的脚被甩道筏子上来,狠狠地砸在了芒果头的头上,将他砸得哇哇叫。

我打开挂在腰间的手电筒一照,那掉落在筏子上的,竟是一截肋骨,肋骨上连着一只手臂,正是那只手掌勾住了白天的裤脚。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那只白花花的手骨滴着水花,也不知是不是这人死在这里不甘心,强拉着白天到水底去替他,我忽然想起农村中水鬼找生人替死的传说,顿时冷汗从额头直冒。

贾教授从那金发老外旁边走了过来,借着我手中电筒的灯光,看了看那截断骨,道:“这不是最近留下的,这人不知死了多少年了,连血肉都在水底泡没了,只剩下骨头没有化去。”

这时原本躺在筏子里的金发老外忽然用英文说了些什么,说得太快我没听清,却见贾教授拿着手电筒凑近那断骨细细看了一会,才道:“亨利说他落水的时候,看见水底里尽是这样的枯骨,我看这断骨处痕迹工整得很,头部一定是被金属利器砍下。百越族没有那么先进的冶铁技术,只怕这湖底里死去的,都是修建南越王墓的奴隶。”

我心中一凉,先是河底的尸油,现在又是满湖的枯骨,越发觉得这地底阴森恐怖。

贾教授将那枯骨一脚踢入水中,道:“先行队如果也逃入了这地下湖中,一定在前面,我们往前继续找,一定能找到他们。这里既然是修墓奴隶的葬身之处,相信南越王的墓室一定不远了。”

我看见贾教授说起南越王墓,眼中竟然露出喜色,心中不由感到一阵阵厌烦,一路走来,死的人那么多,他竟如看不见一般,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到了如今的地步,连我们都不知可不可以活着出去,他竟还惦记着那什么坟墓。

我转身走开,将一直背在背后的背包拿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发现里面的一些饼干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早变成一团团浆糊了。芒果头的背包被水冲走了,白天的背包还在可是没卵用,倒是两个老外的背包还在,他们将里面一些封在防水袋里的饼干和巧克力分成几份,众人分了吃下,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补充完体力,才有精神去想如今的处境,这地底湖也不知多宽,要往哪个方向走才对,总不可能漫无目的往前漂,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正想将心中的想法跟贾教授讨论,谁知他正和那个金发老外低声快速的说着什么,连我挪到他们后面也没发现。

我轻咳了一声,他们这才停止,纷纷转头看着我,贾教授转头的时候,却是将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瓷片迅速收入衣袋中。

虽然他没说那是什么,但我已经见过他不止一次拿在手中细细观看,如果没记错的话,每次都是在辨路之时。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好去问,见他们向我看来,便对贾教授道:“教授,如今我们困在这地下湖中,该怎么办才好。”

贾教授没有回答,却伸出手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借着手电筒的微弱光线,我看清是一个开了封的肉脯袋子,正奇怪他为什么拿出这个袋子,却听贾教授继续道:“这是亨利落水的时候,在那边的岩柱下发现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先是一愣,旋即想明白,道:“莫非这是先行队留下来的,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逃进了这里。”

贾教授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们几乎是跟着他们的足迹一路寻来,我们遇见的,正是他们遇过的。这地下湖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底下暗流很多,他们一定是顺流而去。这开了封的袋子一定是他们留下的,相信他们存活的人一定在前面。”

我心中一喜,历尽千辛万苦,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总算是快要找到他们了,只是瞬间心中又是一空,即使找到了他们,又能怎么样,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贾,贾教授,我们遇见的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会有人长成那个样子?难道那些古代的百越人都是那样子的怪物?”芒果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我们正在说话,凑过来问道。八一中文网启用新网址81xs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