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节,萧瑾瑜的身体还从没这么轻松过,心情也从没这么轻松过。

顾鹤年干咳了几声凑过来,抓起萧瑾瑜的手腕搭了下脉,神色渐缓,这才有了点儿客气的意思,沉声道,“景大人,劳烦你把王爷送到后堂……”

萧瑾瑜脸上没见一丝变化,声音四平八稳,“本王初入上元县时偶染微恙,可是你请了回春堂的大夫顾鹤年为本王诊病?”

要不是有刑房书吏拉着,楚楚差点儿就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奴婢不敢欺瞒王爷!老爷和夫人常常吵架,再琐碎的事儿,一句话不对付就能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夫人气得三天两头就往娘家跑……奴婢平日就待在这园子里,离老爷夫人的住处近,经常能听见吵架声,那天实在算不得稀罕。”

她就快给最喜欢她的人当娘子了,越想越高兴,高兴得都要笑出声来啦。

“你……你没事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呀!”

“楚楚……你醒醒,醒醒……”

“好……”

楚楚像没听见似的,二话不说,搂住萧瑾瑜的身子把他翻了个身,抓起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抱地把他弄上了轮椅,跑到床边抱下来一条被子想给他盖上。

宛娘忙磕了个头,“民女在。”

“夫人独自去的?”

他能看出来前后两次现的碎尸切口处刀痕相仿,并且两次碎尸是出于年纪相仿之人的,但先前那部分在冰窖里冻过,今晚现的这堆又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单看是不可能做出这么肯定的判断的,“证据呢?”

“我现在就想喝,”萧瑾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渴望还无比真诚,“我饿了。”

楚楚还没应声,谭章就腆着微微绿的笑脸一步迈出来,“请王爷放心,卑职一定着人严加看守,绝不会出丁点差错……啊不,今日起卑职就与这尸体同食同寝,尸在我在,尸损我亡……”

萧瑾瑜轻蹙眉头,带着几分戒备小心地看着这个小小的符,“为什么?”

楚楚走没影了,书吏才反应过来,她想找剩下的那些尸体,又有那个胆子,怎么就没要求去满香肉铺看看?

直到萧瑾瑜被唐严送进季府,谭章还捂着手腕一头冷汗地愣在原地,昨晚喝酒的时候唐严可不是这么个煞星模样啊……

小二忙赔笑道,“哦哦,您说那个小娘子啊……她说她相公病了,得吃点儿既清淡又营养的,我们这儿有的她都看不上,就借了厨房自己做的。”

萧瑾瑜轻轻摇头。叶千秋给他准备的多是成药,只有几样是要现煎现服的,偏偏就包括治风寒的药。

他俩能被吴江从上百人里挑出来,这点儿眼力肯定还是有的。

得亏萧瑾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否则这会儿嘴角肯定不会有这么柔和的弧度,“你说得不错……从今天起我就不是王爷了。”

萧瑾瑜脸色一黑到底。

“好。”楚楚刚应了一声就皱起眉头,“可是……我出去了,他要是醒过来,你怎么办啊?”

许如归面容微僵,“好像……是这样。”

楚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就知道一听见他病得厉害,心里就不是滋味。就算他断案不甚清明,她还是觉得他不像坏人。

“还能有谁,跟你进如归楼的仵作不就那一个吗?”

古遥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温柔的力量在腰间一揽,猝不及防跌进一个宽敞的怀抱里。

等萧瑾瑜把许如归的衣服丝毫不差地恢复原样,重新坐回到轮椅里,景翊已经把那盘兔腿啃干净了,把空盘子往桌上一放,“轮到我了?”

“我现在能走了吗?”

“七王爷言重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要请王爷海涵。”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啊……

楚楚确实是嫌他,不过不是萧瑾瑜想的那个嫌法,而是因为董先生说过,皇亲国戚碰过的东西平头百姓是不好乱碰的,搞不好就会触大霉头呢。

“谢谢。”

楚楚生好了火,向锅里加了两瓢水,又开始一阵翻箱倒柜,“你知道六扇门吧?我是来京城找六扇门的。”

“怎么也得有十天半个月了吧……”

“不……不敢当,不敢当……”

老书吏松开差点儿就被他捻断的胡子,咳嗽了两声,边往纸上写边道,“是,是……那你再说说,这书香门第是怎么个解法啊?”

安王爷这脸,这脸色……

吴江摇头,“那倒没有。听说京里应考的有十六七人,京郊来的有近十人,外地的就她一个。听说……”吴江稍稍犹豫了一下,“听说这姑娘是景大人吩咐过的。”

景翊一阵心虚。

“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

萧瑾瑜赶紧摇头,“晚辈绝不欺负她!”

楚河挠着头嘿嘿一乐,“楚丫头跟你这样的也挺好,你要欺负她,我肯定打得过你!”

“……兄台说的是……”

楚河被这声“兄台”叫得不好意思了,“都一家人了,还客气啥呀!你喊我哥就行了!”

萧瑾瑜嘴角一僵。

俩侍卫默默抬头看向房梁,这不属于吴江指定的护驾范围……

见楚楚爹和楚爷爷还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萧瑾瑜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哥……”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