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瑜刚一动右手,一道沉闷的疼痛从前臂迅窜过全身,萧瑾瑜才想起这鬼使神差的一记,皱起眉头,换左手慢慢撑起身子,“谁把我送过来的……”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楚楚跑出古遥的房间,往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许老板,可是景大人让你来的?”

脱下两件外衣,一件中衣,许如归的上身就坦露了出来。萧瑾瑜刚想出声,楚楚三下五除二就把许如归的衬裤一块儿扒了下来,萧瑾瑜就只来得及默默叹了口气。

萧瑾瑜一怔,“回紫竹县?”

萧瑾瑜又点头。

这是撞鬼了还是中邪了?

“你可以试试。”

吴江僵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不敢抬头。

“我要是告诉你,你不能告诉王爷。”

“他就让我一辈子躺在床上……知道了。”

楚楚一愣,她确实做梦都想扬名京城来着,可也不至于才来了一天就有人能在大街上把她认出来吧!

所以老书吏淡定地把头埋在楚楚先前填的那份应考单子里,慈祥得像邻家老大爷似地问道,“小姑娘,你是祥兴二年生人啊?”

萧瑾瑜还愣着,楚楚已经毫不客气地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萧瑾瑜的腿上,“他们可真会挑人,你一看就像受了可多伤了!”

这张老脸今儿就这么丢得一点儿不剩了……

跟萧瑾瑜的权位无关,只跟他的脾气有关。

她不但知道六扇门长什么样,还能把六扇门九大神捕的传奇故事一字儿不差地背出来呢。

楚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就知道一听见他病得厉害,心里就不是滋味。就算他断案不甚清明,她还是觉得他不像坏人。

或许他也不是故意冤枉许老板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

也没准……许老板真是干过什么坏事呢。

出门前哥哥叮嘱过了,坏人可不会把坏字刻在脑门儿上。

这么想着,楚楚就默默站到萧瑾瑜身后。

萧瑾瑜待听不见吴江景翊的任何动静了,才看着那满面冰霜的女子轻轻开口,清浅到有些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货真价实的关切,“十娘近来可好?”

这被萧瑾瑜叫做十娘的女子一点儿领情的意思都没有,冷然道,“我只给你一刻,废话少说。”

楚楚睁大了眼睛看着十娘,她胆子可真大,就不怕这人生气起来打她屁股吗?

萧瑾瑜神色黯了一下,“好……”凭靠左手支撑在轮椅里立直脊背,正襟危坐,萧瑾瑜才静定如初地道,“我今日要将案犯许如归缉拿归案,当面知会楼主,失礼冒犯之处望楼主包涵。”

萧瑾瑜话音还没落,许如归“嗵”一声就跪到了十娘脚下,“楼主明察!在下为楼主尽忠职守十余载,向来只做份内之事,从不逾矩,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啊!”

“冤枉?”十娘在眉间拧起一个好看的结,“冤枉还跪什么?”

许如归一愣,慌忙爬起来,“是,楼主……”

楚楚看看萧瑾瑜,萧瑾瑜倒还是一脸波澜不惊,“看在楼主的面子上,我可以为许老板在此升堂开审,给许老板一个当着楼主的面喊冤的机会……但许老板要想清楚,但凡我亲审的案子,那就再无翻案重审的机会了。”

许如归看了眼十娘,十娘却在看着萧瑾瑜,许如归徐徐吐了口气,道,“王爷请。”

楚楚瞪大眼睛看着萧瑾瑜,没有案台,没有惊堂木,没有正大光明匾,没有板子鞭子竹夹棍,就连个衙役都没有,这就算升堂啦?

楚楚低头凑到萧瑾瑜耳边小声问,“要不我给你喊声威武吧?”

“……不用。”

萧瑾瑜咳了两声才把深沉清冷的声音调整回来,缓道,“此案前事太长,还是从最后一名死者说起吧……今日申时,大理寺少卿景翊来报,说古遥自尽了。”萧瑾瑜静静看着许如归,“景大人也是如此与你说的吧?”

“正是。”

萧瑾瑜抬手拿起方才搁在面前桌上的尸单,“仵作验尸证明,古遥确系割腕失血过多而死,可并非自杀。”

楚楚本来还是满心好奇地在听着,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照顾病人了,一步从萧瑾瑜身后冲到萧瑾瑜面前,“这不是我说的,我没说他不是自杀!”

十娘的眉宇间还没展开的错愕就被楚楚这一嗓子僵住了,冷眼打量了楚楚一番,“这就是你新招的仵作?”

萧瑾瑜还没张嘴,楚楚就连连摆手退到了萧瑾瑜身边,“啊?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没考上……”

十娘轻勾嘴角看向萧瑾瑜,“那就是说,她为这案子做的所有检验都是不能上堂为证的,没错吧?”

楚楚听得一愣,京城衙门里还有这么一说?

那不就是说,她先前验尸都是白验了?

萧瑾瑜压抑着咳了几声,还给十娘一抹更浅的笑意,“没错,难为楼主还记得我办案的规矩……不能上堂为证无妨,验出实情就好。”萧瑾瑜转头看向楚楚,“你没说古遥是自杀,那你是如何说古遥死因的?”

“我只写了,古遥公子是失血过多而死,只有右腕一道伤口,伤口狭长整齐深浅一致,是被落在地上的一块茶杯碎瓷片割的,就这些。”楚楚抿抿嘴唇,委屈地看着萧瑾瑜,“我是仵作,尸体是什么样就得说什么样,擅作推断要挨板子的。”

萧瑾瑜看得心里紧了一下,轻轻点头,认真地道,“推断是我做的,怪我没说清楚,对不起。”

十娘和许如归一愣,这丫头片子是什么人,能让萧瑾瑜因为这点事儿如此郑重其事地道歉……她也敢当?

楚楚不但敢当,还当得一本正经,同样认真地回道,“你要是断得有道理,我就原谅你。”